沈妤摸着板凳上软软的坐垫,下车以前,她突然下定决心了一般,把坐垫揣进了怀里。
她身上裹了件宽大的披风,怀里抱着一个坐垫,外面看起来并不明显。
进了偏厅,账房先生们早已入座,各人面前都放着一沓厚厚的账本,专心致志地写写算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妤不方便把坐垫掏出来,只好裹着披风坐着。
好容易熬到中间休息,趁着大家不在,沈妤慌忙将坐垫掏出来,放在了盛延卿的座位旁,她扯过盛延卿的衣服,挡住了坐垫。
东西好容易送了出去,尘埃落定,沈妤长长舒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盛延卿送东西,这举动委实胆大。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座位上,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可以这么唐突。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盛延卿回到座位上,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动过了。
掀开一角,他看到了衣服下面严严实实盖住的坐垫。
盛延卿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眼角的余光从沈妤身上扫过,看到她故作镇定,若无其事的样子,盛延卿眼底的笑意更浓。
这次查账名义上是盛家所有的茶坊,实则是针对二房名下。大房这边的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人弄虚作假。
但仅仅一天的功夫,沈妤便从二房的账里查出来不少问题。更让她气愤的是,从得胜茶行搬来的几箱茶叶全部是质量混杂,一等茶叶,次等茶叶混合,标的却是一等茶叶的价格。
有些质量极差的劣等茶,本该丢弃的,二房的人居然也将这部分茶叶收集起来,装箱入库。
劣等差不耐冲泡,遇热水以后有大量渣滓,有经验的茶商一眼就能分辨出,但散客却很容易上当。
散客买茶多是自己饮用或者送人,每次买的茶叶不多,事后如果发现自己上当了,也很少有人会斤斤计较。
得胜茶行的人正是抓住了散客们的这种心里,才会卖给他们劣等茶叶。对付茶商,他们的手段稍稍高明一些,会以次充好。
看着面前的几箱茶叶,沈妤和盛延卿都十分气愤,盛家几代人种茶卖茶,才积累下现在的声誉,二房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借此来做黑心生意。
盛延卿用力搓着手里一小撮茶叶,道:“祖母说的没错,一查就有这么多问题,二房的茶行必须整顿。”
沈妤点头,“这件事其实也简单,要么让二房的人乖乖听话,要么就让他们摘了牌子,自立门户。”
二房的账糊涂,盛家两房之间的账更糊涂。
盛家大房和二房名义上是分开的,当年盛家老太爷离世后,老夫人一人挑起大梁,让盛家的生意重回正轨,这才有了盛家如今的产业。
二房的人,遇事往后缩,见钱就往前凑,这些年,他们一份力不出,反倒是利润没少拿。
盛家两房的事,老夫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二房想赚便宜,老夫人也不和他们计较。
但家事能商量,生意上的事情却由不得半点马虎。
经此一事,沈妤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件事如实告诉老夫人,让她看清楚二房这些人的丑恶嘴脸。
以次充好的事查到了这里只是个开端,以得胜茶行为主,盛家二房名下还有多处茶庄,一一查下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问题。
沈妤深吸一口气,要肃清这些毒虫,任重而道远。
商议以后,沈妤和盛延卿决定,下午的时候去一趟得胜茶行,彻查此事。
一行人正在大厅里议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有人骂骂咧咧道:“你们掌柜的人呢?赶紧把人叫出来,耽误老子功夫!”
伙计低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便传来了瓷器的破裂声。
沈妤正要站起身来,盛延卿已抢先一步出门。
见到院子里穿着警服,腰上挂着枪的警察,盛延卿微微吃了一惊。
“我是这茶坊的掌柜,几位来有什么事吗?”盛延卿热络地上前应付。
为首的探长抬头看了盛延卿一眼,他摇摇头,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茶坊的管事,伙计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沈妤在人群中便格外显眼。
探长拿着警棍指了指了沈妤,“你是盛家大少奶奶吧?有人控告你卖毒茶叶,闹出了人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说着就要过来拿人,盛延卿连忙把沈妤护在了身后。
他拱手道:“几位警官,你们办案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但是把人带走之前,你们总要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是别的吃食倒也罢了,我盛延卿做了这么多年茶叶生意,走南闯北,还从未听说过茶叶有毒。”
茶叶和别的食物不同,制作的过程不会接触毒物。再者,没人会生吃茶叶,沸水泡过以后,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多半被烫坏了。
茶叶中毒,实在是匪夷所思。
茶坊里和沈妤共事的几位管事也纷纷站出来阻拦,道:“警官,盛家在清水镇做茶叶生意多少年了,怎么会卖毒茶叶呢?”
“我们做生意一向凭良心,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
探长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他突然拔出腰间的枪,朝天空开了一枪。
茶坊里顿时鸦雀无声。
盛延卿高大的身躯依旧挡在沈妤身前,他道:“我是茶坊掌柜,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出了事也该我负责。”
探长摩挲着手里的枪,“二少爷,您别让我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