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无奈道:“大少奶奶,此事不妥,还是等二爷回来,禀明老夫人再做决定吧……”
他话还没说完,沈妤已经带人离开了茶坊,往得胜茶行而去。
得胜茶行的后堂,马富贵正在优哉游哉地自斟自饮,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几样小酒菜,他一边剥着毛豆,一边悠闲地哼着小曲。
突然,后堂的门被推开了,伙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道,“掌柜的,不好了,盛家大少奶奶……”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妤便命人将伙计地提溜到了一边。
她站在门前用手捂住口鼻,一脸嫌恶地道:“马掌柜,看来昨天老夫人的话你全部当成了耳旁风,查账是老夫人的命令,你们得胜茶行是不想再开门了吗?”
马富贵喝的醉醺醺的,眯着小眼,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发胖的身体,他瞥了沈妤一眼,道:“账昨天不是查过了?大少奶奶是连老夫人都信不过,还要再查一遍?盛家两房同气连枝,大少奶奶是在针对二房的生意吗?”
沈妤不屑和一个醉鬼理论,她对着身后带来的伙计摆摆手,“把账本带走,还有库房里新入库的茶叶,也一并带走。”
沈妤身后跟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他们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马富贵急了,从榻上连滚带爬地起来,急道:“大少奶奶,账本我交,我现在就交,可是一码归一码,没必要带走茶叶呀?眼下就有两个订单要交货,你们把茶叶带走了,我拿什么给客人?”
他急乎乎地想拦住沈妤,伸手要拉沈妤的胳膊,被沈妤一脸嫌弃地避开了。
沈妤拿帕子驱散身前的酒气,语气强硬道:“马掌柜,我给过你机会,查账是老夫人的意思,一天整顿不好,茶坊就一天别想开门做生意。”
沈妤带来的伙计已经把账本翻了出来,库房里的一等茶叶尽数装上马车。
沈妤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茶行,扬长而去。
盛家二房名下有不少铺子,茶行就有十几家,这些人本来没把查账的事放在眼里。沈妤整治了得胜茶行的掌柜,其他人也纷纷偃旗息鼓,一个个乖乖交了账本。
傍晚,盛延卿从茶园回来了。他走得有些急,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帽子随意地拿在手里。
“今天回来这么早?”沈妤抬眸打招呼。
入冬以后茶园没有茶叶可以采收,但茶树的养护不可大意,园子里的活多得很。
盛延卿站着没动,他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回来?”
沈妤用手臂支楞着脑袋,认真地问:“为什么?”
盛延卿盯着沈妤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来一口气,他道:“罢了,没什么。”
“你回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沈妤满脸好奇,她还想追问,盛延卿却扭头出门了。
查账是个辛苦活,沈妤留到了最后,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亥时。
清水镇里的人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夜生活,到了亥时,街上已经行人寥寥。
沈妤伸了个懒腰,她打着哈欠出门,却见盛延卿站在门外。
夜色迷离,他一身石青色的长衫,负手而立。
见沈妤过来,盛延卿把手拿出来,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件披风。
“天凉了,别着凉。”他把衣服递了过来。
沈妤偷偷瞄了几眼,见四下无人,她没有接住披风,反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盛延卿。
她想要他把披风披在她身上。
盛延卿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沈妤身后,把披风展开,动作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夜风吹过,撩起她耳畔的秀发,从盛延卿脸颊上拂过。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有那么一些时候,盛延卿真的很想把她搂紧怀里,不管不顾地和她远走高飞。
系带子的时候,盛延卿道:“马掌柜不是什么好人,你注意分寸,他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会用。”
马富贵是二夫人的表哥,他在当上得胜茶行的掌柜以前,是专门放利钱,在赌场、妓院混的。
沈妤听话地点点头,黄色的烛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笑容恬淡宁静。
盛延卿说这些沈妤就懂了,今天下午他放下茶园的活急匆匆赶回来,是怕她在马掌柜跟前吃亏。
披风底下,她拢着手,心里暖融融的。
入冬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姜婆婆和荷香整日忙着赶制冬天的衣裳,沈妤回去的时候,两人还在灯下忙活。
沈妤把手插进荷香口袋里暖手,道:“婆婆,这些活就交给下人去干吧,再不济还有衣裳铺子,把东西送出去,几天就做好了。”
姜婆婆不以为然,笑着道:“外人做得,哪有咱们自己做得贴心,到了冬天下了雪,绸缎庄也好,衣裳铺子也好,做得衣裳都不挡风,也就样子好看。”
沈妤靠在荷香身上,她心道,原来清水镇也会下雪,这是她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等下雪的时候,盛延卿也一定是裹得严严实实。
沈妤不忍心姜婆婆和荷香这么辛苦,但想到家里有小孩子,她也不再阻拦。盛晋煦是姜婆婆带大的,他的棉衣棉裤交给姜婆婆来做总没错。
第二天一早,沈妤起床的时候,看见床边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夹棉的旗袍。
盛延茗过世不足半年,沈妤的衣服颜色是清一色的素色,这件旗袍上别出心裁地绣了精致的小花,细细看来,像雪花飘在苍茫的天地间,别有一番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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