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口,孩子便停下筷子,盯着两个大人发愣。
“看什么呢,都看傻了。快吃啊。”陶雅萍催促他。
“姨妈,”刘哲皓望着陶雅彤说,“你和我妈妈长得好像啊,就是要老一些。”
一句不加任何掩饰的童言稚语,竟将两个大人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陶雅彤,神色十分窘迫。
“我们……我们是堂姐妹,有血缘关系的,当然会长得像了。”陶雅萍赶紧解释。
皓皓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什么叫堂姐妹?”
“堂姐妹就是……”陶雅萍暗暗在心中捋了捋思路,“你外公的兄弟们的女儿。比如妈妈姓陶,外公也姓陶;那外公的兄弟也姓陶,姨妈是他们的女儿,所以姨妈也姓陶,懂了吗?”
皓皓依旧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说:“不懂。都把我听糊涂了。”
“不懂没关系,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懂了。”陶雅萍给他夹了一块肉。“还有啊,你刚才那样说话很没有礼貌的。你要记住,对任何女生都不可以用‘老’这个字;不管什么年纪,都不能当面说别人‘老’的,知道了吗?”
“为什么?女人都害怕变老吗?”
“是啊是啊,你快吃吧。这么多菜都塞不住你的嘴。”陶雅萍这会儿可没那么多耐心和他一点点解释。
当妈的都有这个经验:一个孩子只要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一路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将是件极度令人头痛和崩溃的事情。她必须及时阻止。
陶雅彤也低下了头,自顾自吃着,没多讲话。或许刚才不仅仅是被“长的像”给惊到了,更是被“老”这个字给伤到了。
没错。她在不断地老去。虽然穿越平行时空能让她重新经历曾经的生活,可自己身体上已发生的改变,却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倒退回去了。
“你还好吧。”陶雅萍见其情绪低落,主动开口劝导。“小孩子说话都是这样口没遮拦的,别太放在心上。”
“我没事。”雅彤笑了笑,并刻意将话题引开:“对了,那张建行卡我带来了,一会先还给你吧。至于那2万块钱……等我以后找到事情做了,再慢慢还。”
陶雅萍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一茬,还颇有些意外,宽容答道:“好,反正也不急。那些都是儿子的压岁钱。日后他若有什么事需要用钱的话,我难道还怕你会不管他吗?”
陶雅彤又似笑非笑了一下,接着打商量:“至于衣服和鞋子,就暂时先不还了。否则,又得再去花钱买新的。”
“那……你只有两身衣服怎么够换洗呢?要不等下再到楼上挑几件拿去吧。反正我这儿还有很多,也穿不完。”
陶雅彤听完,停下碗筷,静静盯着对方看了一阵,不禁自言自语反问道:“我曾经……是个这么善良的人吗?”
陶雅萍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内涵,蹙额问:“借几件衣裳而已,举手之劳。怎么就扯到善不善良了?”
雅彤浅笑,最终仍旧选择了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不用。如果真需要的话,我再跑来拿吧。”
“随你。”陶雅萍没有强迫别人屈从自己的习惯。何况这事本就是她陡然间不知该如何与另一个自己相处,临阵随口一提的,成不成都无所谓,也没必要表现得过分热情。
这顿晚饭,就这样在一种尚算和谐的氛围下结束了。
饭后,陶雅彤主动提出帮主人收拾厨房。
雅萍也不虚伪客气,欣然接受了。还一边洗着碗,一边诧异地看对方清理灶台。
“看什么?”雅彤问。
陶雅萍轻笑了一下,答:“瞧你归置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我的习惯始终没有变过吗?”
她指的是油盐酱醋那些调料的摆放位置。她有些强迫症,虽然厨房里大小不一的各种瓶瓶罐罐不下一二十种,但她就喜欢把每样东西放在固定的地方。
恰巧,这位空间来客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整理习惯——每一种调料,都在不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井然有序地各就各位了。
陶雅彤猜出了她的话中所指,淡漠答道:“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哪那么容易改变。”
陶雅萍沉默了片刻,黯然下眼神,小声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离……离婚之后的十几年,我还一直住在这个房子里,没搬过家?”
离婚这件事,始终是她不愿面对的。所以心里纠结了一小下,才勉强将那两个字讲出口。
陶雅彤整个人卡壳了一般,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待恢复意识后,行动就变得非常迅速,一鼓作气擦干净灶台又挂起抹布,然后答非所问道:“我们出去吧。别把孩子一个人扔外面太久了。”
陶雅萍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苦笑,这又摆明是不想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啊。
她一定刻意隐瞒了许多事情。
离婚后那十几年的经历,其中某些,应该也是自己将来需要去面对的。可她为什么要如此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