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龙须高高翘起,如同金光凝结成的龙鬣缓缓飘扬,它在盯着张角。
一般来,人们在走过田埂的时候,不会在意脚下不知死活拦路的蚂蚁。除非是那只蚂蚁更加不知死活地爬上了脚背,对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而猛地咬下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头黄金色的巨龙那如同星体般燃烧着的双眼中,似乎能读到这种被蚂蚁咬了般的怒气。
尽管是通过虚影展现出来的怒气,这股龙威仍然让玄云之海陷入了一股无言的不安中。
可张角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操着他那略带北方口音而又稍嫌尖利的声音,开了口:“这便是你么?也对啊,盘踞在这里的,也只应该是黄龙。如何,要不要听太平道人我,为你讲何为太平之要义?”
好吧……大贤良师就是大贤良师,能够几年内把大汉十三州中的半数都变成太平道的流行地,在传教上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就连方镜上的贺兰公神像,那笑容似乎也变得有些僵硬,随即就将张角预备开讲《太平经》的画面隐没了去。
然而依旧不死心地,贺兰公神像伸出双翅,在镜面上一,随即方镜所展露的内容又有了新变化。
这一次,不再是那仿佛仙境般的云海,也没有了暴发户一般的金殿。
首先出现的,是一只乌鸦,嘴角带血的人面乌鸦。
这只人面鸦满面欢喜地蹦跳在一片树林间。
这片树林中没有绿色,只有横生斜倚的树杈四下伸出。在树杈上、树皮上,到处糊满了血渍和或焦黑或发黄的生油脂。一些低矮的灌木丛上,则挂着风干的人皮。
间或有兽面鬼脸之人,精赤着身子,坐在死人的骷髅上,用腿骨磨制的刀分割着或者新鲜、或者腐烂的尸首。而在另一侧,则有一些满身血渍的骷髅,正围着焚烧活人的烤架,自得其乐地扔起了骰子。
这地狱一般的林地蔓延开去,偏偏林地的范围又像是被高明的园丁修整过一般,像一围住一座心脏形的高山。
心脏形也许不大确切,正确地,那是裂成了八瓣的心脏。
在这座开裂的心脏上,每一瓣心肌上,都有无数生物蠕蠕而动。仔细看,那是身躯枯瘦、胸部下垂的罗刹女与身材高大、腰掺兽皮的夜叉鬼卒,正在勤劳地推着铁犁头,在山峰间耕种梯田。
是的,梯田,由一个个哀叫惨嚎的士兵、战马、商人、农夫等等活物堆砌而成的梯田。
随着鬼卒与罗刹女的铁犁头推过,便有一道道新榨出的血水潺潺流淌而下,汇聚成一条条淙淙的红水河,最终灌入了八座山峰中央的盆地。
盆地早已被血水浇灌成了血海。
血海之上,骷髅与恶鬼载沉载浮,如同游鱼一般,绕着血海中央的一座赤红宫殿巡礼。那座宫殿,色彩就如同最上等的红珊瑚,宫墙与檐角又仿佛是精挑细选的南红玛瑙。
然而在珊瑚、玛瑙与赤玉之间,却是一具又一具的鲜血淋漓的骨骸。
眼眶空洞的骷髅在檐头、在瓦上咧嘴无声而笑,不知道是在嘲笑着这座魔宫的建造者,还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只在这座魔宫的上,却有一团如日轮般的烈焰来回废物,烈焰中,一头火凤尖锐鸣啸。
左慈便盘膝坐在火凤背上,面上看不出这位老跛子有什么表情,只有双眼微微眯起,透出一股慑人精芒。
“唔,贺兰公,这群魔乱舞的模样就是你的心么?何等可悲的场景,还是早日将它们烧化为好。”
伴随着左慈的叹息声,火凤口吐烈焰,顿时化为焚邪之火,朝着这一片罪恶魔宫焰腾腾地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