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来无恙。”
漆黑无光的逼仄空间里,豆大的一点幽幽灯火,只能勉强照见那人的风姿。只见她盈盈屈身一拜,却不卑不亢,眉眼间照旧是自信强势的气息逼人,依稀还是一切都未发生时,夜聆依初见她之际,感知到的模样。
可是也只是“依稀”而已,半年之前,此人仍是手握重权、享尽荣宠,断不会有如今狗急跳墙之举。
所以说,造化弄人,世事糟践人。
夜聆依胳膊肘称撑地坐起来,行动之间似乎有些刻意的慢在里面,她坐稳了之后抬手搭在眼上,把那豆大的灯光也遮了个干净。
“托,苏家主的福。”夜聆依吐出的字是客客气气,但是语气动作是在你没什么诚意。她屈着一条长腿,一条胳膊随意的搭在上头,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整个人歪歪斜斜,是顶家居的状态——正是她平素和凤惜缘比懒散时的优选姿势。
至于短短一句断句奇怪话里,她语气更是敷衍,散漫里头裹着淡淡的讥讽,但那点伤人的讥讽又不肯好好遮严实了,一半的露骨,最是刺的人耳朵疼。
幸而苏幼因不以为意,一笑起身,对夜聆依道:“殿下此言,臣觉荣幸。”
夜聆依也笑:“别,千万别!我一是天陨的皇帝,二是夭玥的皇后,这二朝之中你并无一官半职在供,哪里接得住你自称的一声’臣‘。”
这就是预先得到相关情报的好处,此时就可专往人痛处上戳。
苏幼因的表情应该是扭曲了一秒,但夜聆依终于把遮着光的手放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回去了,所以表面上看,她滴水不漏。
“殿下,我有诚意相邀,您却执意不肯合作吗?”
“诚意?”夜聆依撑开胳膊一摊手,以示她甚为不讲究的坐在地上的这状态,“你管这叫诚意?”她说完就把双手再度归位,恢复了那怎么看怎么都不能更懒一点的姿势上,续道:“至于合作,你我三两句寒暄的功夫,你何时提到了合作?再者,我一没起身二没取你性命,那么,是我哪一点表现,令苏家主觉得不满意,认为我是不’合作‘了。”
怼的人哑口,端看夜聆依本人想是不想。
她不想的时候她就是少言寡语,冷面难接触;而她想的时候,她就可以变成了随口吐刀子的混账羔子。还强词夺理,让处在正常逻辑之中的人无法反驳的那种。除此之外,她放开了怼人的时候,表情依然是冷冰冰的,这就是个天然的加强buff。
苏幼因的呼吸好一阵混乱。不过,快要疯了的人,哪能因为一点点生气就坏了打算。
她表情在背光的地方“阴晴不定”的切换了一阵,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
夜聆依光明正大的耍赖皮拒绝站起来,那她就蹲下去,照样可以平视,打破这说不好谁才是占据主动位的局面——物理海拔高,并不一定是“居高临下”。
夜聆依对此也没有意义,她视线一直就凉凉的落在对方身上,却不是在她脸上。苏幼因一点点蹲下来,她视线平直不动,于是一路被动的滑过人的大腿腰腹胸口锁骨,终于到了脸上,最后才被调整到了眼睛里。
双方撞进彼此视线中的那一瞬,夜聆依又笑了下。她不是个多笑的人,非常情况下虽然会较之平常多一些,但每一个也都是别有目的的。就比如这一个,她唇角一提,眉眼跟着轻轻一弯,紫眸中冻死了的神色突然就流溢波荡起来。她现在,可是在看得见的状态里。
苏幼因全然不曾防备这种“阴招”,登时就被刺了一下,动作快过思考,一垂眸闭了过去。等她迅速反应过来再抬眸,夜聆依早恢复了她的冷淡冷清,凭她二度杀来的目光再坚定再富有攻击力,也是于事无补,输了一城就是输了一城。
夜聆依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瞧着苏幼因暗地里咬了咬牙,发恨似的道:“殿下,在下一向敬您是个明白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要如何才能屈尊配合,还请,给个痛快话。”
夜聆依似是受不了她边说话边把上身向前倾的行为,动作很大的向后仰了仰身子,重又寻了个舒服姿势把自己固定,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这么说,你想和我进行的,并不是什么合作,而是你有事求我?”
夜聆依瞎习惯了,并看不到人脸上的阴郁,继续她的不紧不慢:“可惜,我却没有什么要求诸你的,以及,你这也实在不像个求人的姿态。”她话虽说的平平淡淡,可是说完全却是极为自然顺溜的一摊手,借这个动作表达了话里缺席的嘲讽。
苏幼因终于被她刺激到了,暂时放弃了自己紧密的谈判步骤,冷声道:“殿下,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此处并不为天陨界所属,你若打的是拖延时间的主意……便是外面的人把这方世界毁了,都不会有救得到你!”
夜聆依表情一丝异样也欠奉,反而是语气更加冷淡欠揍:“这话怎么说的,你有事求我,我在主动位上,好言好语规劝你,反而有不是了?”
苏幼因终于一下拂袖而起:“殿下!”
夜聆依猜她本来该是打算直接喊“夜聆依”三个字的,只是她当神一样供在心里头的那个人,实在太有分量了,硬是逼得她在最后关头改了本能想脱口而出的称呼。
说不定,她自己都被这一下憋出了内伤都不一定。
这回夜聆依的目光跟着她走了,算是很干脆的仰视。
然而苏幼因高高的站着,自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