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没有回家,跑到大庆家去打麻将,大庆喜欢放着古典音乐玩牌。于是,我听了半夜古典音乐,每当小提琴奏出一个长音时,我的心也会跟着缩成一团儿,当然,带去的钱也输得一干二净,从大庆家出来时,连路费也没有,还是大庆给了我一百块钱。
第040页
我坐车回家,进门便打开电视机,靠在沙发里看,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到了下午才踏实睡着,晚上七八点钟醒来,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两个小时,与老黑谈妥的剧本一行也没写。到十点钟,往大庆家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我:下午陈小露打来一个电话。
她说了什么?
她说叫我告诉你,她来过电话。
我立刻往陈小露的上打了一个电话,她把关了。
为了躲避痛苦,我吃了四片安眠药,使自己睡去,梦中,我看见陈小露的两条挂在耳边的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在梦中,我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想离开她,在梦中,我恍惚间竟看见她流下眼泪。
第五章
第二部尖锐之秋第五章 又是令人绝望的一天,激|情在无可救药地消耗,上午睁开眼睛,脑海中又出现了陈小露的名字,一阵尖锐的痛苦紧随其后,跟踪而至,再想睡去,已经来不及了。
一见钟情不可靠,x爱更是不着边际,人世间没有任何救命稻草,生活一片死水。除了循规蹈矩地走向死亡以外,人没有任何目的可言。如果有,那也是活下去本身,活下去,无情地活下去,看着自己的ròu_tǐ一天天变得失去弹性,变老,变丑,直至变成一具尸体,如果生前功成名就,尸体可望被制成木乃伊供人看个新鲜,仅此而已。此外,生活还能是什么呢?
救命稻草,我的救命稻草,我不该伸出手抓那根救命稻草,那根救命稻草上绑着一个缎子制成的首饰盒,里面有一枚锈迹斑斑的戒指,中间写着希望二宇,但是,希望是什么呢?
第042页
在我的无可奈何的三十年生命里,曾经三次试图从一片死水的生活中浮出来,我三次伸出手去抓身边漂浮的稻草。不用说,结果可想而知,每次收回手来,都发现救命稻草不翼而飞,手中空空如也,但愿这让我记取教训,不再上浮,而是更深地沉入水中。
沉入水中,力争下游,保持绝望的心境,绝不幻想,绝不自由,绝不接受诱惑。
绝不!绝不!绝不!
第043页
在现实生活里,所有与希望有关的事情,其结果几乎毫无例外的都是坏事。
这种事情如果与情感有关,甚至会变成可怕的故事,可怕的故事,讲一遍比经历一遍还要可怕。
第044页
从我的窗口向前望去,是一片玉米地,再往前,是姿态各异的矮树,再往前,还是玉米地,再往前,是绿色的防风林带。我坐在桌子边,头脑昏昏沉沉,陈小露,已经是第七天了,上帝用了七天就造出了人,可作为人的我却无法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当然,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
可是,那几天我早已神经错乱——陈小露。
无论如何今天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为了不再让自己想到陈小露,我决定让自己换一个环境。两天前,我给一个叫赵东平的编剧打了个电话,问他那里有没有剧本可写,赵东平是电影学院的老师,写剧本之余也经常抽空给学生教课。他是个老好人,正巧他接了一个古装戏的活儿,于是干脆拉我入伙,一起写那部古装戏的提纲,制片人给了他五千块钱预付。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空调挂到家里,亏他手下留情,给我留了一千元,于是我搬到位于北郊农学院内的电影学院的教工宿舍,与他一起写提纲。当然,为了不相互打扰,我们把二十集提纲分成两半,每人十集,老赵给我找了一间空屋,我搬进去,屋里的设施正合我意,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台我从家里搬来的电脑,仅此而已。
第045页
我从桌边站起身,向外走去,从农学院的家属楼出来。走过一段窄窄的小马路,出了农学院,过了一条马路,进了对面的动力学院,左问右问,好不容易找到公用电话。我拨通了,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他很快把电话递到陈小露手上,我不知胡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我说:我想你。
挂掉电话,走出电话间,重新回到街上,四下望去,一片凄凉。
我回到屋子里,下定决心,开始写作剧本提纲,随着写作。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我不敢停笔,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停,等待我的将是无法忍受的不安和焦虑。
我感到饿了,但不敢停下,我就像有人在用鞭子抽打我一样写作,就像饥饿的老鼠啮食一样写作,我写向无边的黑暗和遗忘,写向世界的尽头与末日。我的手酸了,盯着显示器的眼睛流出了泪水,但我还是不停地写,键盘被我敲得当当作响。
第046页
在与别人的关系上,我最不愿意干的事情就是勉强别人改变自己的意志,无论什么人,即使对别人有好处我也不愿那样做,当然,我也不会因别人而改变我的意志,即使对我有好处也一样。
如同我和陈小露,无论我对她如何地渴望,但我不会跑去找她,我等待她自己的决定。
第0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