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与大明征西军在葫芦口的僵持已持续将近两个月。在隐阳城大败北周军之后,西楚军方曾接到命令,准备撤回横断山以东,然而一封来自北周上京城的国书,让西楚皇帝萧别离打消了撤军的念头。
这封国书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唐不易之女、西域尸魔徒弟唐糖为隐阳赵拦江所杀,公若撤军,好教唐不易知。”为此,萧别离连夜召集御前会议,商议之后,决定继续向横断山增兵。
唐不易,又称唐疯子。
一个人被称作疯子,要么他有过人之处,要么有所执念,但唐不易被称作唐疯子,那只因为他就是一个疯子,而且一疯将近二十年。
二十年前,唐不易与楚狂刀齐名,并称“唐楚”,也是楚国第一名将,如今楚军的将领之中,有一多半都曾经他的属下。
当时,楚国政局不稳,游牧部落、新兴贵族之间常年战争,楚国将陷入分裂之势,帮助皇帝南征北战,一统大楚之人,正是这位唐疯子。政局稳固之时,这位三十岁名震大楚的一代名将,因为一个女人疯了。
楚别离在这件事之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唐不易发疯之后,杀了唐家上下三十余口,然后提剑闯离王府,屠尽离王府上下,若不是楚日天阻拦,楚别离早已成为唐不易的刀下之鬼。此人也成了楚别离心头的噩梦,后来唐不易失踪了,据说去了北周。
如今,北周以唐不易之名来威胁楚别离,楚日天已死,整个西楚,没有人能再能挡住唐不易的剑,楚别离除了屈从,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楚国很清楚,北周大败之后,他们独木难支,必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在葫芦口之事上,一直保持着克制。
葫芦口,位于大明与楚国西南交界处,横断山偏南,也是两国之间南道商路,此处地形复杂,状如葫芦,故称为葫芦口。
在大明疆域,葫芦口又称西十一卫。数十年来,征西军驻扎此处,农时垦荒种地,闲时练兵,久而久之,成为一处以军户居多的卫所。许多从隐阳入西楚的商队,也多经此处,缴纳一部分税赋之后,将中原的茶叶、丝绸源源不断运往西楚,也从西楚带回羊皮、香料、宝石等。
不过,自去年年底,边疆贸易摩擦之后,葫芦口进入战备状态,路上早已不见了商队的踪影。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征西军士兵,外地百姓早已撤离,只有部分随军的家属,或务农,或经商,还在坚持着。
明楚两国,以葫芦口腰部为界,以西为大明疆域,以东为楚国疆域,双方驻守士兵,相隔不足五百步,若在夜晚,卫戍的明军,甚至可以听到西楚军方饮酒作乐之声。
半年以来,西楚不断派兵挑衅,征西军却保持克制,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直到隐阳大胜的消息传来,西楚军的挑衅才有所收敛。
萧金衍抵达葫芦口,已半月有余。
这半月之中,他几乎找遍了葫芦口所有街巷,无论是卫戍官兵,还是寻常百姓,始终没
有宇文霜的消息。
招摇山之战,宇文天禄谋反被登闻院所杀,皇帝朱立业震怒,撤销了宇文天禄安国公爵位,又夺去宇文霜宁陵郡主封号,朝中局势震荡,宇文一党识时务者很快更换门庭,其余人要么被清算,要么被贬黜,整个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一笑堂,被朝廷列为了谋逆组织,被江湖上各大门派攻击,而其生意,也逐渐被他们接手。宇文天禄二十年间建立起来的一张大网,顷刻间支离破碎。
宇文霜本在葫芦口办事,就在宇文天禄谋逆罪名传来之后,她便失踪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宇文霜去了哪里,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日,萧金衍来到了一间酒肆。
酒肆并不大,只有十来个座位,几张桌子,招待的客人,也多是往来行商临时歇脚,大多数人来,也都是灌一壶酒,要几张大饼,继续赶路,这种酒肆在葫芦口十分寻常。
酒肆是夫妻店,老板五十多岁,皮肤黝黑,寻常务农,闲时则照顾酒肆生意,由于战争的原因,他们生意并不怎么好,萧金衍进来时,空无一人。
连日来奔波,萧金衍有些憔悴,胡须也来不及修理,他点了一壶酒,饮之无味,便与老汉打听,有没有见过宇文霜。“京城口音,喜穿白衣,长得很是俊美。”
老汉道:“见是见过,不过是半月之前了。这位姑娘,经常来我这里吃馄饨。”
萧金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抓住老汉双手,问:“你可没认错?”
老汉哎哟一声,萧金衍这才意识到失礼,连松开手道歉。老汉揉着手腕,道,“老汉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哩。这样的女子,我见一面,就记住了。”
正在门口和面的老妇人闻言,故意咳嗽了一声。老汉尴尬一笑,又问,“小兄弟,不知她是你什么人?”
萧金衍道,“是我未婚妻。”
老汉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最后一次见她,她要了一壶酒,喝得大醉,又是哭、又是笑。好像是她什么至亲之人走了。”
萧金衍知她得到了宇文天禄的消息,只恨自己来得太慢,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老丈,她可曾说过要去哪里?”
老汉道,“那日我见她喝得大醉,说了一句,偌大中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这大明,不呆也罢。我还劝她想开一点,她给了我一大块银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