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教匪是落到沈某手上,王同知也伤了腿要回去休养,等过了这几天,我们银货两清,天衣无缝,他们想怎么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了。”
罗师爷心有余悸的说道。
罗战摇了摇头,苦笑道:“王舒玄且不去说他,这个沈广晟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你听听他这话,分明是发现了端倪,现在也要分一杯羹呢!”
罗师爷发狠道:“他一个小小的庶子,被发配到我们军中,没根没基的就敢伸这个手,不给他点教训——”
罗战沉声打断了他,“答应他。”
“什么?大人你……”
“眼下只有稳住他,扥过了这个风口浪尖,我会让他原样吐出来!”
罗战的眼中露出豺狼般的狠辣和精明。
白莲教匪一事,在有意无意的低调运作下,暂时平静了下来。
平宁坊的人大清早醒来,才发现自己宛如梦游一般,或是躺着,或是站着,甚至有人离奇的挂在楼墙上,发现自己处境后发出一声尖叫。
那个温柔而神奇的慧清师太从此后就失踪不见了,连同她带来的尼姑也再无人提起,而那齐声梵唱白雪飘飞的一夜,好似只是众人做的一场离奇之梦。
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军营方面也讳莫如深,不肯多说,只是男人都各位告诫众家女眷,今后不许再信这些邪神异佛。
黄镇抚的夫人经过救治终于醒了过来,却因头部受创严重,不得不即刻回到京城寻名医继续治疗,黄二小姐陪同母亲一起启程离开。
临走前,她最后一次偷偷前来看望广晟.
身着纯白皮袄和浅紫棉衣的少女,脸上不复平日的活泼神色,而是变为苍白与憔悴,短短一日之间,她的眼里布满血丝。
她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丫鬟也不见了,显然是被黄家秘秘密处理了——家里的丫鬟跟白莲教勾结,把人带进军中眷坊,还险些害死夫人小姐,这样的罪名,足够她死无葬身之地。
“沈大哥,我要走了。”
少女眼中的憧憬仰慕,仿佛是千言万语却未能说出,只化为一种忧伤的笑意,“这次的事,都是我任性,给你,也给父亲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广晟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的错,不仅没有看好你,还让你们一家身处险境。”
开始他是全然不知慧清的阴谋,后来发现了白莲教的企图,却因为不能打草惊蛇,不仅不能点醒她,还得眼睁睁的看她上当入套。
“是我怂恿母亲邀请了那妖女,就因为我对你……”
黄二小姐哽咽了,苍白的双颊染上微微的红晕,凝望广晟的眼眸之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闺中少女的心思千转百回,那般希冀着对方回应自己的爱,宛如小兽一般警惕着每一个可能成为情敌的人,曾经因为广晟对自己的一句简单笑语而浮想联翩,又因为他毫无回应的冷峻而伤心失落。
求神问佛,只是希望那三生石上的红线能将两人系牢,少女的美好憧憬,却竟然被居心叵测者利用,卷进了这一场混乱。
面对她眼中炽热而哀伤的情思,广晟再次叹息,无法回应她的心意,只能转换话题,“你放心吧,那个女匪首已经被我斩首示众,指挥使罗大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会多提是你家把人邀来的,黄镇抚虽然会吃些挂落,但想必不会太严重。”
罗战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要把交易的银货两清,然后毁灭证据,所以尽量把此事压了下去——说起来平宁坊这里出了乱子,总归都是他的责任,万一朝廷派来巡检使之类的,也会连累到他的赚钱大计。
交易完成后,他有可能翻脸不认人,把白莲教和黄镇抚抛出去领功——但关键是,他能顺利完成交易吗?
或者说,自己会让他顺利完成交易,抱着大笔金银退休过富家翁的生活吗?
广晟心里想着,不禁冷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再次对黄二小姐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黄镇抚出事。”
他如此关怀备至,愿意照拂父亲……是对自己也有意吗?
少女的眼中漾起希望的涟漪,下一刻却因广晟的话而彻底粉碎了,“二妹,听说黄大人要给你在京城议亲,你我宛如兄妹手足,到时候我一定会去为你添妆的。”
宛如兄妹手足!!
如此而已吗?
黄二小姐身子一颤,浑身失去所有的力气几乎跌倒在地,但她竭力稳住了——他已经说得如此明白,自己也该死心了,不能再让父母为自己担心、受累。
她攥紧了手里的荷包,悄悄收回袖里——那本是她临行前匆匆绣完的,如今已经不用送出了。
“感谢沈大哥的美意,我们全家都受你恩惠,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祝你……娶得心仪的娇妻美眷,青云直上,一生遂意。”
她感觉自己好似说完了一生的吉利话,再也忍不住抹一把眼泪,转身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小小的雪晶从枝桠上坠落,宛如少女的芳心,未落地便四分五裂,随风吹去了无痕迹。
“少爷、少爷,你在哪啊……”
清脆的嗓音从林外响起,广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眼中闪过一道温和而宠溺的笑意,回头问道:“月初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吗?”
小古从林边大路走了进来,她着一件杏黄色棉袄,头上系着红头绳,两鬓插了点有珍珠的银梳,虽然脸色黛黑了些,但仍能看出是个俏丽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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