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鲁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眼见如今李子麟自现其身、仍然免不了被气的睚眦尽裂,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此行、也同样没打算放过李子麟这回事。
世上五十步笑百步的事,也根本就不新鲜。
自以为站在受害者立场的朝鲁、抬起被气到颤抖的右手、指着“高高在上”的李子麟、朗声怒斥道
“李子麟,你这不知恩义为何物的畜生,弑父背君在先、违背杀马盟约在后,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想我夫妇二人诚心待你,你怎敢……”
李子麟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出言打断了朝鲁在道德层面上对于自己的指责:
“朝鲁,亏你还是一方诸侯、竟能说出如此幼稚的言语!如今你指责我李子麟无信无义;可那些死在你神石大军铁蹄之下的无辜百姓,又去向谁喊冤?如今华禹无义战,诸侯尽交兵,谁也不比谁干净一分!而你所谓的天理正义、也不过是由胜利者、讲给后人去听的故事罢了!”
说完之后,李子麟也不等朝鲁回话、立刻从背后掏出一柄幽北皇旗,高声呼唤道:
“东幽路总督李子麟、奉兴平皇帝密旨、诛杀漠北贼酋朝鲁!将士们,放箭!”
李子麟一声令下、瞬间激起了犹如蝗虫般密集的箭雨、朝着长街之上的二十二名漠北人席卷而来;而那些效忠于神石部族的漠北勇士、才刚刚听到那令人心悸的控弦之声、便立刻将朝鲁与萨尔迪夫妇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由打府衙前街的东西两侧、走来了无数名年轻的后手;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杆长枪,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目光、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箭雨的落点走去。尽管对手不多,但李子麟也显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将这场对于朝鲁等人的伏杀、上升到了歼灭战的高度。
并不是每一场“单刀赴会”、都能变成名垂青史的故事。
漠北草原,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与中原百姓脑中的固有不同;那里既有丘陵河谷、也有山川戈壁、还有那一望无尽、郁郁葱葱的大草原。那些在长生天怀抱之中繁衍生息的漠北子孙,千百年来,都在凭着惊人的意志力、与恶劣的自然环境相抗相生。
他们以帐为家、以牛马为产、始终过着缺医少药、漂泊无依的困苦生活;一旦爆发天灾、瘟疫、饥荒或是暴风雪,他们就只能顶着敌人的城墙发起攻势、用鲜血与生命为刀、生生劈开一条活路。
如果只有靠着屠杀与掠夺、才能令自己与家人活下去的话,那他们也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半分羞耻;所谓的道德与lún_lǐ,是活人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漠北汉子的身材,也并非都是壮硕高大、犹如战神下凡一般威武;而漠北战马的骨架线条,也是所有马种当中、最为矮小瘦弱的一支血脉。所以漠北人也都是血肉之躯、并不是天生的英雄种族;但无可否认,漠北草原,乃是一片盛产英雄的土壤。
这个族群在自然环境的磨炼与煎熬之下、逐渐学会了如何生存;他们的繁衍方式、便是极度团结、彼此信任;他们的胜利与荣耀,也从来都不是个人的英雄主义,而是来源于他们遵循百年的纪律、与人人心中的奉献牺牲精神。
他们成群而来、他们呼啸而去;他们重情重义、他们生死相依。死去的人,是为了生者的荣耀而死;生存之人、则为了死者的荣耀而生。
今日,这二十名漠北勇士,便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矢志不渝的履行了他们对长生天所许下的诺言。那些逐渐被华禹人弃如敝履、甚至视为愚蠢腐朽的“信义”,竟在代表着野蛮与暴力的漠北人身上,得到了最文明的延续。
次日清晨,重兵把守的奉京城东门外十里,走来了一名中年的红脸汉子。此人眼圈漆黑、皮肤油腻、肩头还搭着一件粗布小褂,右手牵着一头粉鼻子的小黑驴。而驴身的两侧,则担着两个大号竹筐、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随着驴背颠簸的节奏,上下不停摇晃……
“停停停!牵驴那个,说你呢!通关文牒!”
三名手提长刀的幽北军卒、一边大声呼唤、一边将这名红脸汉子拦了下来;待此人喝停了驴子之后,三人迅速呈品字形将其围在当中,全神戒备地反复打量着两枚大竹筐、并向这名意欲进城之人,讨要通关文牒。
眼下正值盛夏时节、此人又是一身贩夫走卒的打扮、更赤裸着上身,根本没有私藏兵刃的可能;但这三名守门军卒,却仍然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并且展现出了良好的战斗素养。毫无疑问,这三人显然不是那些得过且过、贪婪愚蠢的护城军、可以比拟的精锐。
这红脸汉子脸上一边陪着笑、一边拽下了肩头的小褂、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语带委屈的说道:
“前面的游骑老爷们,已经查过我三次了、怎么现在还要再查啊?”
“别废话!你昨天也吃饭了,今天还吃不吃啊?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知道你是不是漠北的探子?有文牒你就掏文牒、没文牒你就跟我们走一趟!”
正面那名持刀的士卒,一边迅速夺过了驴缰绳、一边与这红脸汉子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而对方一见这守门卒出手夺驴、立刻就急了起来:
“哎哎哎老总,您等我给您拿文牒,别抢我的驴啊……”
二人迅速推搡了一番、那名守门卒身子一僵、松开了驴缰绳之后、又立刻推后三步;二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之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