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本彤史写完,荀玉想要吩咐手下女史裁分新页时,突然恍然自己依然未能如愿。皇帝陛下好吃好睡,偶尔与那奉国将军闹出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不羁之事来,昭明宫多了些往日不见的活泼和欢笑,宫女们时常也对黄门和侍卫们飞一个娇羞的媚眼,但在太初夫人的节制下,到底是一丝乱子也没有生出来。
那日吴王出事,满朝文武皆惊,但因王慕之素来有吸食五石散的名声且又和陆家女闹出啼笑皆非的fēng_liú事来,他这一昏,倒是成全了他人谈资。
有说他行散不畅而导致突然病发的,也有说他内帷之事过度肾水不济的,总而言之,王慕之身为男人身体却并不好。
只他守着泼天富贵,到头却如此凄惨,着实令人又笑又叹。建业里的男人但凡有权有势的任谁都不缺女人,只你王慕之配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女子。你若去fēng_liú,必得安排妥当,不慎事发,却怪不得女人,只怪这男人是天下第一等的美貌废物。
王慕之整整三月未出现人前,曹姽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且不把他放在心上。康拓仿佛在她心上身上打开了一扇门,春红柳绿、软香阵阵,孙吴一朝埋葬过无数妙龄女子冤魂的昭明宫也似被春日暖阳照个通澈。
就是守宫门的都知道陛下近来心情极好,那绮丽的容貌越发灿然不可正视,这福份也只那奉国将军消受得起。曹姽这样的女子,向来甚至不属于男人夜里偶然的美梦,从头至尾,大约都是噩梦,所以说康拓那是非常人。
再观蔡玖和大孝,日日跟在陛下后头收拾残局,也是瘦了。
孙媪再问起太初夫人,太初夫人只得叹气道:“老身管得了内宫每一张榻,却能管到宫中每一寸地不成?那是逾越了。阿奴自小是个任性荒唐人,皇帝却做得不错,老身如今管不得他们胡闹,只盼着阿奴腹中有个孩儿涨起来,曹家阿奴便后继有人。”
“您这样说,只怕还是没有吧……”孙媪想是也知道太初夫人心病。
荀玉那口气直叹得没完没了:“你也知道那葛稚川是当世医中圣手,他说阿奴身体康健、无碍后嗣,阿奴又是老身自小调理长大的,于子嗣更是顶顶有益,不比先帝冲龄便流离失所,然先帝也有一子二女。要说那康拓有问题,他是经了你我的手的,这又如何可能?”
孙媪沉吟半晌,便建议道:“那葛稚川虽是名医,到底不曾专擅妇科,还是由老身给陛下把把脉,也好有个定论。”
荀玉以为大善,当下便安排了此事。
因孙媪眼睛不方便,曹姽原本还怕有人取笑自己近来气色泛若桃花,如今也不担忧了,乖乖地任孙媪摸了双手的脉,老人的手又在曹姽脸上碰了碰,然后吩咐近处的大孝给曹姽解了衣,轻缓地按压了一下胸部和下腹,并不用除下裳。
荀玉见她吩咐可以穿衣了,忙急急问道:“怎样了?”
孙媪摆摆手:“莫急,并不是大事。”转头对曹姽一笑,双目紧闭的脸上很是慈祥:“老身以为陛下少年夫妻总是缠绵不离,未想奉国将军是个体贴人,那事也算不得很勤。”
听到这么一说,荀玉的脸色缓了一缓,曹姽的脸却像火烧一样。孙媪想是也被那个男人给骗了,康拓哪里是个体贴人,他知道自己年小,真正入港确是不多。可就是面前给他一张榻他都能玩出许多的花样来,榻首、榻脚、榻上的扶手乃至于曹姽素日枕在脑下的如意纹枕,也足以令曹姽觉得苦不堪言了。待用到她身上,她的手与足、胸与腿也是在在用到了尽处,反观康拓竟还在孙媪面前做了次好人。
想着想着,曹姽便气闷不已,暗下决心要躲他两天,也要让他急上一急,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荀玉听不是大事,刚刚吁了一口气,听那孙媪道一声“但是”,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孙媪旋即问道:“但是白璧仍有微瑕,陛下年幼之时可去过极寒之地,还记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曹姽不解道:“辽东倒是常去的,可大帐中都烤着火,出门都是朕父王亲手打来的皮子做的厚袄,并没有特别的事,更未曾受过冻。”这么一来,她倒是突地想起数年前自己十四岁时的事情:“孙媪这样说,朕十四岁的时候却是被先皇送到荆襄之地康乐公所领的大营里去,曾因为北汉匈奴人作乱迷失在秦岭山中,那时恰逢雪天,虽没有性命之忧,那几天过得甚苦……”
大虎也想来起来,赶紧对孙媪道:“陛下被康公解救回来之后,初潮还不曾干净呢……”
“果然如此了,”孙媪抚掌叹了声:“女体忌讳受冻,尤其还是月事初至,虽身体看着康健,日后总要多生些波折来。待老身配几服药,陛下还得坚持服用,子嗣终会有,只早晚则需随缘。”
曹姽一听要吃药,顿时脸都垮了下来。她对子嗣向来没有强求之心,联系到上辈子,不但国破家亡,自己还丧于不肖子孙之手,亦觉得自己恐怕并不适合做母亲,但这对康拓却不公平,因此曹姽不曾阻止荀玉为自己张罗。
荀玉则脸上一喜,既然还有药吃,果真不是坏到底的大事,当下就抄了药方,事事都安排妥当,还立了个军令状:“孙媪放下,老身会盯着陛下按时服药。”
建业曹氏皇族人口简单,却并非没有龌龊之事,荀玉知道有个侍女事后去了王神爱那里,看在她是曹家目前唯一后嗣的母亲份上,荀玉到底也没把事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