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神爱心惊不已,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默默拈了支香点在菩萨跟前,念了声“阿弥陀佛”。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一吃药却整整吃了六年。
这年建业暑热,午后大街上稀稀落落一个人影都没有,守城门的人正打着瞌睡,忽闻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守门人还睡眼惺忪,却被同伴一巴掌扇在脑后拍醒:“快起来,康大都督回建业了,赶紧开门!”
那人一听,大暑天的汗毛全部站起来,忙忙从腰间拿了钥匙开了城门,只见一骑当头领着身后五十余名皮甲勇士直往台城的方向而去。只要这建业城里的住着的人,大略都知道这陛下与康大都督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陛下明面上配的是王家子嗣,哪边都没人敢说闲话而已。
这康拓在江左一待六年,并非是不愿意回到荆襄,只是舍不下曹姽,然他堂堂男儿岂会因情~爱龟缩一射之地,他待在建业却绝不是白待的,否则也不是曹姽喜爱的那个康拓了。
五年前他就与周家父子周密商议,将江左军镇从南方的京口(镇江)迁往更北方的姑熟城(安徽当涂),淮河一线本是都督陈敏孤军突出占据要塞合肥堡,世家保守派乐意偏安一隅,他们道只要陈敏占着极难攻克的合肥,便还算上进,既不触怒北汉又占据了天险,从未想过再往前推进一些或者给陈敏一些后援,故此陈敏多有不满。如今康拓与他左右倚仗,一下子让这前朝降将安了心。
这一番举动虽在朝中引起不小的反对,曹姽却是力挺到底。这样一来,从东魏乃至北汉的皇帝刘熙,都知道曹姽这一用意的本质,恐怕是将未来南北对冲之点选在了淮河一线,陈敏背靠江左都城,身后有康拓和周家父子,一时朝中呼声极高。
倒是康乐公康肃似被人发出廉颇之叹,但他是康拓义父,赏识提拔康拓之人,并没有人敢真的说出难听话来。然而康乐公渐老,乃是不争的事实,以皇帝为主的少壮派开始崭露头角,因曹姽在登基初年里几次不按常规地行事,干净利落地肃清异己,连太师王道之都不开口,别人就更没有开口的余地了。
曹姽暗中却还有一个目的,只因前世康乐公曾死于伐蜀路上,曹姽私心希望战争可以远离这位为曹家尽忠了一辈子的老者,就算真与北汉打起来,荆襄也可作为辅助,但作为主战场,康肃的危险则实在太大。
至于康拓,人们似乎都在等着他被皇滇弃的时候,六年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仿佛已经过于长情,即便曹姽是个女人,也该心生腻味了。
只能说当事人曹姽的心思比众人猜测的要简单明晰很多,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个前世陪她到最后、即使被曹安一降再降被罚去守城门,一直到国破之时也和她同在建业的男人,曹姽自问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而她的本心就是相信自己倾心相待之人。康拓以奉国将军都督豫州二州六郡军事,若不是那些世家的老不休一力阻止,曹姽早让他成四方督军之一,还他上辈子的荣耀了。
然而,江左人现在提起他,哪个不赞一声“康大都督”呢?他的出身比寒门更低,乃是一介奴仆,却能凭己身之能平步青云,获得两朝帝王赏识。一旦东魏完成统一大业,可想而知当今皇帝必定会选拔寒门庶族补充新朝官位,因此就连曹姽在民间的呼声也是一时无两。
大暑天穿着皮甲,康拓给捂出一身汗来,只这是军人本分,不容置疑。他在姑熟召集了五千新兵,三个月不曾回建业,曹姽信中早已透露不满,因此康拓待事情可松缓一下,便日夜兼程回来看她。又怕自己一身汗气熏了她,让蔡玖找了几个人准备了汤池,匆匆沐浴之后穿了身普通的葛布袍子,便问道:“陛下在哪里?”
曹姽每年最难熬的时节便是夏天,因她一直在吃药,到了暑天就似是补大发,浑身燥热难耐得不行。往年在半山的昭明宫还要清凉些,今年因为昭明宫修缮,不得不棕台城,冰窖的用量便大大增加。然荀玉又不准曹姽贪凉,这看得到用不到更加让人抓心挠肝。
康拓便寻到个姑熟的匠人,给曹姽在御苑里修了个分波亭,蔡玖答此时陛下正在那处。
一见到湖心亭中那倩影,康拓就不由加快了脚步,那手刚要放上曹姽的肩,却被避了开来,曹姽已完完全全长成了不带青涩的女郎,神情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娇怒,发髻上只用了简单的珠钗,五官绮丽的艳~色却分毫不减:“你别碰我,也别靠过来,热得紧!”
“热得紧便启开机关,”康拓不以为意,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拖进怀里:“你宁可兀自热着不肯启动机关,无非就是知道我今天回来,怕水幕遮挡了视线,看不见我来罢了。”
曹姽没指望这点小心思能瞒住人,只不过当面被点穿脸上有点挂不住,依然强道:“你胡说!我何曾这样期盼你,就是真的心有期待,难道你就肯回来了?”
见她仍是不肯软□段来,康拓脑中便瞬时略过十七八种让她软一软的办法,便空余出一手拿了小银锤去敲那一盏小银钟,只听“咯咯”几声关窍动作声,那高处假山石顶引流的秦淮河水从分波亭顶上浇了下来,顺着亭子上十几次处刻分的引流槽而下,顿时密密的水幕将亭子密不透风地包了起来,暑气顿消。
亭内亭外两处世界,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