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黄有意在白华之前猛扑过去,无奈稍稍迟了一些,只得急着避让白华,这便摔到架子上去了,架子上的万寿菊花瓣随着碰撞交叠之声,四下纷飞,几乎全是盖在了乘黄身上。
冲出去的石心更是被突如其来的乘黄绊倒在地,也被埋在万寿菊的花瓣里。
“这条傻狗!”石心爬起来活动筋骨道。
那乘黄抖抖身上的花瓣,侧着脑袋看向石心,似有责备之意。
白华捡起那黄鸟,方觉手掌黏湿,仔细一看才知这黄鸟脖子处受伤,血已沾湿羽毛。黄鸟啄一啄白华的食指,算是谢过。
“用不用我帮忙。”云针架着翠螺才至房门口,看此情景便急忙问道。
“一只猫而已。”石心道,这才搭手帮着云针将翠螺安置到床上去。云针猛喘两口气,白一眼白华,这才瞧见他手里的黄鸟,脸色瞬间变了,骂石心道,“少打肿脸充胖子!黄鸟专司黑水玄蛇,都能被伤成这样。你在那家伙眼里,怕已经是个死人。”
石心听这话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急忙去看白华的脚踝。扯开裤脚这才见皮肉绽开地四道抓痕,云针眉头紧皱一下,道,“也别去烦白先生了,没得叫她担心。我与你去太清宫,找晏华想想办法。”
那乘黄许是听懂了,俯身驼起白华便化作一缕烟尘,再无了踪迹可寻。
云针惊讶片刻,猛地回过神来道“你照顾翠螺,我这就追去。”未等石心回应,云针便追了出去。石心正徘徊为难时,翠螺猛地睁开眼睛道,“哎呀可吓死我了。”石心也不再管她,未曾交代也就追云针去了。
“哎——你们,”正说到此处,石心便没了人影,翠螺只一脸不愿意继续嘟囔道,“这是要去哪?”
待到几人都去了,翠螺这才坐起身子四下打量起屋内,只见往日里晾晒花瓣的架子被打翻在地。翠螺急忙下床,且心疼地叫唤道,“哎呀!白毁了我这些好花瓣,你们可是要陪我的。”着急蹲下,忙慌地往竹篾里捡拾一番,又手忙脚乱的去搭支架一番,这才发现那支架也几经折断了不知几根,松松垮垮地再也没有了花架的形状。
翠螺哭笑不得,将竹篾放在地上,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仔细打量着横七竖八的木条,翠螺忽心生一计,去东厢里寻几条白华和石心已经废弃的布条,想着将这断裹起来,拴紧搭上,再放上竹蔑,这就成了。不料这翠螺想得挺好,待到将这花架搭好,又放上竹蔑时,布条噗地一声就开了,万寿菊的花瓣又撒了一地。
翠螺尖叫着惊讶一番,也不再想着去把花架收拾好,只管着去把花瓣都给收拾到竹蔑中去,在房间里四下摆开。正收拾时,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丝血迹,翠螺这便十分害怕了起来。静下来听着铺子里安静寂寥,只余自己,其余旁人都没了踪迹。
她这才赶紧地攥紧崖柏簪子,又小心地唤几声云针的名字,后再朝着正堂嘀咕道,“你若再吓唬我,我可恼了。”不过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就此翠螺也不管这室内的狼狈,攥紧崖柏簪子,仓惶地逃到裁缝铺的外面去了。
未等翠螺平定心神,堂前的槐树忽地窸窣一声,有叶子跟着落了下来。翠螺吓得抖了一下身子,急急朝着那根晃动的树枝望过去。忽见一条漆黑色的尾巴仓促收进了叶子中间,再也瞧不见踪迹。
翠螺并不知道现下她头上的崖柏簪子正熠熠发着光,现下她也不管这簪子是否是真的辟邪,只因自己真的是怕得不行,这便提着裙子匆匆朝东镇的方向跑去了。
且说那石心跑到青石牌坊时,突然住下了脚步。他朝着那片蓊郁的槐林看去,表情霎时凝重了起来,踟蹰一下便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林子的深处跑去了。
因是雨季刚刚过了,林子里正花草茂盛,血草、狗尾草以及积雪草已及膝盖。石心走得较之前要困难一些。
尾羽上映着蓝光的灰喜鹊陡然从树下跃上了枝头,那花白相间的黑喜鹊也跟着嘲哳一声朝着枝头上空飞去了,没在草丛中的青蛙噗通一声跃进了旁边的溪水中,除此便只剩虫鸣和石心的脚步声。
石心时而跑着,草高难行时也是急匆匆地快步走着,脚步一刻都没停下过。及至到了那树王的身边,石心眉头紧皱,忽就觉得心里绞痛得很。
四下树木的茂盛葱郁,花草的热烈奔放,将眼前这棵光秃秃的树王衬得格外的萧瑟孤独。之前听到村子里的人将树王与白华的命运联系到一起时,石心心里除了些许的愤怒,更多的是不屑一顾,但现在此情此景,那些愤怒、那些不屑一顾全都烟消云散。当下他竟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开始害怕那些他所嗤之以鼻的虚假谣言,突然有一天成为了现实;他害怕终于有一天,他始终信奉的“人定胜天”最终是个谬论。石心仰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棵光秃秃的槐树,只觉一切尚未发生,他的心已死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