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苏妗打开房门,眼见着店小二将热水送了来,她微微往着一旁躲了躲,让开位置。
等到店小二将水盆放好,便对苏妗略做了个示意,退出门去。
苏妗转过身来,瞧着已经在桌边坐下的纪洛,眸光在他身上略略扫视了一圈,而后方才开口道。“我且先洗漱一番,你也换一换身上的衣袍罢,莫要着了凉。”
说罢,苏妗也不去瞧纪洛到底是个什么神色,便径直越过屏风往着里头去了。
外头雷鸣大作,这一场雨来的突兀,阴沉沉的天色压得人心里头都十分不舒服的紧。
纪洛坐在桌边,瞧着屏风上隐隐绰绰折射而出的影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心里头也不知晓到底是在琢磨些什么。
苏妗坐在温热的水中,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
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略略松懈下来了一些。
久而久之,在端景王府里头发生的种种便不由自主的在她的脑中回荡着。
不管她如何思忖,都未曾想的明白,现下理当在京都之中的程锦皓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深埋在心底里头的那些事情,伴随着程锦皓的出现,像是乍然之间被打开了闸门一般,全数灌入她的脑海之中。
有些原以为她已经记不清楚的东西,再次在苏妗的脑中回荡的时候,她方才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坦然,将一切都忘记的一干二净。
便是她与楚霖到底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是在她心里头,不管楚霖是出于什么目的将她收拢在身边,楚霖到底是护了她几年,让她不必在外头颠仆流离。
故而,苏妗对待楚霖心里头终究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味道。
上一世楚霖于苏家有恩,故而她被送入了端景王府。
她于楚霖有利,故而楚霖照拂了她几年。
可是,若说她的死没有楚霖的纵容,她也是万万不信的。
她跟在楚霖身侧的几载时光,替着楚霖藏的严严实实的那人挡了不少明枪暗箭,最后死因也是替人受过。
苏妗虽说不怨,但是也念不了楚霖的好就是了。
不过,上一世的因,终究结的是上一世的果。
苏妗门清,也不想去纠结上一世到底是替谁受了过。
原本想着她这一世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妇罢了,理当与楚世子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有什么交集的。
依照苏妗初时的想法,她应该离得楚霖远远的。
可是,这一年,经历了这种种下来,苏妗也算是心里头明白过来。
这身后若无依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这日子也是过不好的。
既然如此,那她拎清自己的身份,同楚世子保持些距离就是了,毕竟她现下可为人妇,这张长相也算不得花容月貌,怕也入不得楚霖的法眼。
苏妗在未曾见到程锦皓之前,乃是这等想法。
可是在见到了程锦皓之后,苏妗心里头便当即冒出了旁的念头。
当初若非是盛齐旧案闹出惊涛骇浪,身为大理寺卿的苏玄首当其冲,天子迁怒下,涉嫌此案的种种有关人员都没落到个好下场,虽说这事情与苏玄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干系,可是身在其职谋其位。
到了最后苏家自然也没办法脱开干系。
苏玄一朝倒台,苏家落得个流放边城的下场。
程锦皓虽说与苏家不过是表亲,可好歹拨出萝卜带着泥,程家也被牵扯其中。
程家本就家道中落,这一下更是岌岌可危,苏妗与程锦皓从小一同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最后还是苏妗同楚霖开了口,将程锦皓从边城调到潞阳,程锦皓到底是有几分才能,自然是受了楚霖的几分重视。
若是细算起来,程锦皓理当在苏家倒台,被一同牵扯上后,通过自己方才同楚霖搭上了线。
可是,没想到今儿个就在端景王府撞见了程锦皓。
他来做些什么?
程锦皓若是早早便来摆见过楚霖,又何须通过自己,落到楚霖的身侧?
苏妗蹙了蹙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上一世明面上来瞧,楚霖十分的宠爱自己,可是她除了能够跟在楚霖身侧之外,其余的时间,都被人死死看着,连房门都出不了,至多不过是在小院里头晒晒日头罢了。
楚霖虽说常常宿在她院子,可是她院子那般大,房间那般多,到处都是楚世子的眼线。
楚世子愿意给她瞧得,她自然是能够瞧见。
不愿意给自己瞧得那个姑娘,他自然也是藏的严严实实。
说来也是笑话,外人只道楚霖楚世子一介fēng_liú最后栽在个罪臣之女的身上。
只有寥寥数人清楚,这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在楚世子的眼里,不过是个摆设,一个替他心爱之人挡刀的盾牌罢了。
不过,到底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头,苏妗得有一次,倒是偶然惊鸿一瞥,瞧见过那被楚世子费尽心力藏着的美人儿。
只是那人的长相,到底是离得远了,苏妗着实记不太清了。
想到此番,苏妗不由甩了甩头,将所有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
上一世她活着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家族,为了还父母亲的养育之恩,活的着实太累。
这一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等身份,却还是碍于种种之下,又同楚霖有了牵扯。
时也命也。
苏妗想着想着,不由略略摇了摇头,无声的发出一声叹息。
便在这个空档里头,苏妗耳朵陡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