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钟鸣九响。虽非大朝会,但却召集所有重臣,齐聚宫城。
十天后,二十万大军已经聚集完毕。
葛瑶在京城三年,她这些年里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将军身份,只是在朝堂上周旋徘徊。然而此时此刻,她那骨子里的血性似乎全都被激发了出来,说一不二的铁腕手段在苑州城内也没有丝毫收敛。
大祭师云赋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干涉她——战场之事,云赋自认为甚至不如葛瑶,葛瑶是天生的名将,一腔铁血,一副肝胆全在胸中,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时候干扰她。而彦初帝也在这个时候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
而也正是信任,能让大梁朝在短短十天内集结二十万兵马,能让朝堂齐心,战刀所向,一往无前!
临行前的晚上,葛瑶敲开了云赋的房门。云赋此时正在房间内独饮,他素来最是自律,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自斟自醉。
葛瑶这一次出征……前方纵然是生死未卜,豺狼虎豹横行,云赋却也绝不能阻止她。这是他们与身俱来的责任,因此这些天,他从来便没有挽留过葛瑶。云赋只是默默站在她身侧,为她排除万难。
这是他们,所应该做的。而儿女私情,在家国仇恨之前,也只好放在一旁。
葛瑶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看着桌子上那一坛酒,笑了起来:“你怎么今晚也在喝酒——我自个儿也带了一坛子过来,你别喝这个了,倒是陪我喝我的酒是正经。”
云赋此时刚捞上酒坛,什么,只是将葛瑶按在一旁坐下,微微凝了眉:“你明日便要走了,今天……最好还是别喝了吧。”
葛瑶嗤地一笑,眉毛扬了起来,恣意又任性的模样,叫人看了便不忍拒绝:“得了……明天我便走了,这半夜里找你就是想让你陪我一杯,你陪是不陪?”
云赋能感受到她飞扬眉目里的几丝彷徨,倒也没有拒绝她,便顺手斟了一杯递给她,自己也斟了一杯。葛瑶看了一眼,笑道:“我说了喝我的酒……你横竖也不差那一坛子,便喝我的,好不好?”
云赋并不清楚她为什么纠结这个,但倒也不想这个时候逆着她,便随着她的意,另取了上好的白瓷盏,把原来的杯子搁在一旁。葛瑶当时便伸手,给每人面前都斟得极满。云赋看了一眼,轻声道:“空腹喝酒,只怕伤着了。”
“不会,”葛瑶笑道:“一次两次有什么事?更何况,我今天也想喝多一点,来……”
她笑盈盈地伸出手,一截雪白的胳膊露了出来,把云赋面前的盏子塞到了对方手里,然后两个人碰了下,她便一扬脖一饮而尽。云赋跟着也喝了,随即眉头一舒。
“喝出来了?”葛瑶笑吟吟道:“这可只有一次,是我货真价实留下来的。”
云赋将杯子里残余的酒液饮下:“你自小入白塔,哪里来的这个?”
“怎么就不能有了?”葛瑶大笑,眉梢眼角尽是风情,仿佛寒冬凛冽中盛开的一枝红梅,别是娇艳夺目:“我娘……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我还不能记事就和我哥都被师傅抱走了,但那个时候她把这坛子酒塞给师傅,倒也难为师傅还帮我埋在白塔,保存了这么多年。”
这是一坛子女儿红……属于葛瑶的,女儿红。
荆天姬未必便能想到葛瑶此生能找到相守之人,毕竟白塔的祭司一辈子高高在上,也不见得真能碰上什么心爱之人,更何况还有重重厉害考虑,大多数的祭司也是一辈子孤单终老。她替葛瑶保存着这坛子酒,大约本就是因为一点亏欠之意,与对弟子的拳拳爱护之心。
——白塔的继承人,本便是小时候由外出的祭司们看着合适,直接在未记事时便抱到白塔教养,从此便与血缘关系上的父母天涯永隔。葛瑶与葛铮当年都被认为是习武奇才,一起被抱走,虽则是为了白塔传承,大梁江山,但终归是不大……对得起他们的生身父母。
而这坛子女儿红,则是父母对女儿最后的爱意。
云赋没有说话,只是为两人面前的瓷盏再度满上,然后将自己面前的一饮而尽。
葛瑶在这半夜,拿着自己的女儿红来找他……其中深意,他们都懂。
三杯过去,葛瑶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红,趁得人更加娇艳,明媚入骨,偏偏还从肺腑中透出点峥嵘兵戈之气。她笑着微微咳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阿瑶,别喝了,”云赋一只手按住她的,眸色幽深,暗沉沉的。
“不,我还要喝,”葛瑶一手支颐,道:“我喝多点壮胆。”
云赋叹了口气,竟是感觉太阳穴都有点疼:“你知道我的意思……阿瑶,你确定我们要这么做吗?”
葛瑶隔着一张桌子定定的看着葛瑶,瞳孔里像晕了层水雾般朦胧。她看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
“干!我还怕这个了?”
云赋:“……”喝多了,耍酒疯?
他颇有些头痛地起身,一只手按在葛瑶的肩膀上:“阿瑶,我们从来便不需要这些。我等了这么多年,并不在乎这个……”
他们相恋已有十多年,相识二十多年,有着一种极其稳定,相濡以沫的感情。他们俱是饱经风霜之人,年轻的皮相之下却是什么都经历过,明白通透。而对他们,有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没有那么重要。
葛瑶的眼神看似飘忽,但最深处却是清明的。她稍稍顿了下,坚定的抬起手,握住云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云赋,我确定……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