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的满月典礼上,葛瑶站在下方,却有些莫名的悲凉。
这个孩子生而尊贵,然而……到底又命运如何呢?他为陛下的嫡长子,但却母亲早逝,母系的亲戚也是看似地位崇高,实则岌岌可危。而彦初帝还算是年少,往后的孩子是不会少的,甚至没过多久就会有继后。
到时候,这个看似尊贵的太子,又是如何呢?彦初帝如今立太子,是为了表明态度,然而人心易变,谁知道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后,又会怎样?
阿醉她这一次就不再回京城了,只是托付葛瑶为孩子送了一件满月的礼物。那是一个银制的长命锁与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鲛珠。长命锁是白塔传下来的,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虽是材料平凡却是意义悠久。鲛珠则是阿醉的私人收藏,也算是价值连城了。
彦初帝定定看着长命锁半晌,轻声问道:“师傅……便没有传给我什么话吗?”
葛瑶看了他一眼,虽则有些难出口,但到底还是说了。
“阿醉没有留什么话,只是让我把这些给你。”
葛瑶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但多少也能猜测到彦初帝对阿醉那点情绪。她不知道这种感情有多深厚,但是她明白,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容不得旁人多嘴。
彦初帝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天晚上,葛瑶便在太子的脖颈上看到了那个长命锁。
他们这些身居上位之人,倒也不在乎多少富贵荣华,然而却也祝祷着一生一世,长命平安。
一梦千里,又是一年。
葛瑶在京城已是有了三年还多,除了第一年是大刀阔斧,扫除障碍,往后也就是安宁平定,他们一直在将朝政安稳下来,也算是励精图治了。
然而,蛮族的刀却也时时刻刻悬在他们的头上,不知何时落下。
直到那一个夏日的夜晚,看似平静的路面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这是夏末秋初的时候,荷花快要开败了,树上的枝条却是极其浓密,垂下了浓绿色的枝条。
苑州城已经快要进入清凉的秋日,闷得人快要无法呼吸的暑热正在退散,空气里掺杂了点点凉意,凉蝉的声音也渐渐衰弱的时候,十数人骑着马,在大道上奔驰,不要命似的赶路。
这些人大约已经是累得受不住了,便是马的口鼻上都黏着白沫,然而就算这样,他们还是近乎麻木的挥着鞭子,抽打着马向前。十数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体力再说话了,一个个咬紧牙关,朝着苑州城墙的方向行去。
彦初八年,苑州城门守夜的校尉在半夜里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听到有人不要命的擂门。
他心里一动,没来由地一惊,赶忙自己出来,让人问一下什么事。
北疆八百里急件。
手下的兵卒赶忙跟上来,把声音压到了极低,与他分说情况:“送信的人累倒了,看上去是昼夜不息的赶路所至……叶校尉,这可怎么办?”
人已经累得一到苑州城就晕了过去,守城兵卒看着那北疆腰牌,也就把人接进去,之后尚未安排。
北疆,那是与蛮族正面相抗的地方。自从玟天姬与胤天君交接,蛮族便已经消停了不少,不知道有多少年都没有再……再发过八百里急件了。
他心知不好,当即一挥手道:“派人去照顾信使……八百里急件,你立刻去把人叫醒,先问清楚信有几份,到底什么事?”
信使的马裤上早已浸了一层厚厚的鲜血,被灌了汤水后醒了,只是奄奄一息道:“信……一共两份,一份交给白塔大祭师,一份直接送至宫中,言明……蛮族已经大举入侵!”
叶校尉看了一眼,便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不是他能耽搁得起的大事,当即带着手下亲兵,直入宫城。
没过多久,葛瑶正在玉明宫里半躺着,脑子中有一根弦不知为何紧紧地绷着。她平素睡眠都还好,但这一晚上,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只觉得整个太阳穴针扎一般,一抽一抽地疼。
她也没有起身,只是闭着眼睛假寐,等睡意一点点涌上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短促有力,带着点特有的韵律。
这是云赋的敲门声。
葛瑶猛地一惊,半睁开眼,哑声道:“怎么了?”
外面传来云赋的声音,在半夜里压得极低,但却仍旧有条不紊,镇定自若。
但半夜来叫葛瑶起来,这能是小事吗?
“阿瑶,起来和我一起进宫,”他低声道:“北疆八百里加急,已经打起来了,刚刚送过来的信。”
葛瑶那点睡意几乎是在瞬间便被驱散,她起身拿起身旁的簪子,把长发草草盘了起来,披上一件外袍,打开门。云赋站在门口,便是他,衣衫都算不上多齐整。
他脸色少见的雪白,竟是有些说不清的哀绝在里面。
葛瑶没有看清他的脸色,直接快步走了出去,吩咐备马——这种时候,马车便是浪费时间,随口问道:“已经打起来了?”
蛮族入侵,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准备的。算起来,也确实就是这些日子了。
“嗯,”云赋低声道:“这件事挺复杂……你先跟我一起入宫,进去了我们再说。”
他们一路狂奔到大内,宫城的守卫在看见他们两个之后,无声地打开城门。半夜的皇宫此时竟是灯火通明,宫女侍卫低头匆忙,上书房的灯早已点亮,彦初帝坐在里面,李柯与沈老爷子,现在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