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濂最近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谁也不知道彦初帝最近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还似乎和白塔串通在了一起——自从大祭师那满脸写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进了宫与皇帝商谈很久之后,,朝廷的风向便不大对了。
京城权贵基本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今在诡异的情势下齐齐炸了毛,沈府的门槛都快给踏了平,至少每次沈濂回府都能看见一屋子人。
沈濂官职不高,在京官满地走,三品不如狗,一棒槌能打死几个纨绔子弟的苑州城,他这个太仆寺卿一没军权二无政绩,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沈濂背后的沈家却是个庞然大物,沈老爷子三朝元老,座下弟子占了朝堂上的半壁江山,更别提还有满朝的姻亲。沈濂能成为沈家继承人颇为侥幸——这事说起来蹊跷,沈老爷子十几个女儿,偏生只有沈濂一个儿子,纵然不成器也只能把偌大的家业委委屈屈传给这位。
这些年沈老爷子实在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成天也不管事,只顾着逗猫溜鸟的混日子。沈濂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老爷子精明一辈子,自然早看清了这点,但想想自个儿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索性便撒手不管,乐得逍遥。
然而这回沈濂上了朝回去,竟没有像往常般在门外就看见一水儿马车。他颇有些惊诧地往里面走,家里头精明的小厮早等在外面,看见他便快步跟上,低声道:“老爷,老太爷今天出面说有点事,把来的大人们都给遣走了,让您一回来就去见他呢。”
沈濂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两下——他还是真怵自家老爷子的,他小时候不好好读书,还被亲奶奶宠出了一身纨绔习气,老爷子知道了从来便直接上家法,那手下可是没有半点容情的,回回都能叫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但老爷子的话他也不敢不听,沈濂硬着头皮便往亲爹那里走。沈老爷子面沉如水地坐在前厅,看他跪下后长长叹了口气:“你这把年纪了,怎么做事还是没有个分寸?”
沈濂没胆子反驳,只能答道:“儿子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老爷子大约也是动了气,跪下了就没叫他起来,半晌后才道:“朝堂之事,你还真准备插手了,去和白塔顶牛了!我在的时候都没那个胆子,你还是少惹事的好!”
沈濂没敢吭声,低了头跪在地下,听老爷子继续道:“我挣扎了一辈子,算是看透了,你也别平白给人当枪使——没那个本事就别背那个锅,省得到处添麻烦。”
又过了会儿,沈老爷子没说话,沈濂自然只能在原地不动。直到老太太也推门走了进来——老太太不是沈濂的亲娘,但这些年来和老爷子相敬如宾,确实是难得的有头脑有手段。
沈老夫人看这场景,径直走过来道:“老太爷这又是做什么……老爷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又闹了这一出?”
沈老爷子看了地下的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感情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把他噎得严严实实,一挥手让这不成器的退下,重重叹口气道:“这小子又给我来这一出,还当真是给捧得不知道东和西了。我这一把年纪,怕还是不得安生。”
“难免的,”沈老夫人世家出生,说话做事声音都不大,但一字一句确实叫人信服:“老太爷管管也就好了,毕竟不能太驳面子,不然他以后还怎么做这个家主?”
沈老爷子人瘦,这会儿眼神却是灼灼的:“不能由着他闹,白塔最近下手可是够狠。上回他们猝不及防就对里通外敌的动了刀,你想想,这下一个动刀的,可不就是世家权贵了?”
他略微地犹疑,转头朝着老夫人道:“夫人,怕是要劳烦你进一次宫,去探探皇后的口风了。”
沈老夫人站起来,满头白发纹丝不乱,一把年纪的妇道人家竟也是格外凌厉:“也罢,我是要进宫一趟了,娘娘这些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沈老爷子颇感歉意的走过来,执住发妻的手:“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到现在还有为这种事奔走。”
老夫人眉眼仍是寻常,但手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拨开老爷子:“我也是为我那几个女儿着想,老爷假如真出了什么差错,出嫁女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这天下午,沈家便请求探视据说正在养病的皇后,彦初帝琢磨了会儿,到底批了下去。隔天,沈老夫人便坐着一抬小轿入了宫。
说起沈皇后,倒也挺有意思。
就在彦初帝刚成年的那会儿,满朝催着小皇帝大婚,而看在沈老爷子的薄面上,最热门的人选就是沈濂的闺女——沈濂的女儿也不少,嫡出的都有两个,沈濂自己的意思也是就让嫡长女嫁过去。
但当时沈老爷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这两位都横竖不顺眼,反而最喜欢沈濂一个小妾的女儿,硬生生逼着沈濂把这女儿给过继到了嫡母手底下。然后老爷子不顾满城的这个孙女给顶上了皇后的宝座。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沈家这个庶女怕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精明强干,妩媚妖娆,竟能让老爷子横了心也要捧上去。
然而如今帝后已经大婚两年了,皇后仍是一点动静没有,似乎只是安静本分,从未见过有什么逾越的事情,甚至还生得体弱多病。而彦初帝对沈氏更是平平淡淡,从没见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但沈皇后自然不简单。她安安静静,只是因为现在的局势需要她安安静静而已。
她身体不大好,老夫人来的时候正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