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都是什么好菜啊!”
……
厅堂上掉筷子的声音响了一地。
孤月混不在意,吸吸鼻子又走了几步。
冬日暖光下她眸光亮亮,抬手团团一揖,朗声道:“某,代清曜,字未昭,拜见诸位。”
妙姐儿手一抖,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取了个字?”
代未昭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方才更衣时我自己想取,就取了一个。”
她被代子丰纠正了以后恍惚明白过来。
一百余年,往事成灰,霍明玦是永远的过去了。
弯弓射虎也好,纵马阴山也好,连夺三郡意气飞扬的壮怀,在现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与她无关的故事,她仍把自己视作霍明玦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作为百年后的小辈,对那个历史上的自己的冒犯。
她愿意尊重历史上的自己,愿意让那个霍家明月继续独一无二地照耀长夜,既然都是重新开始,索性也接受这个新身份好了。
只是这名字她委实不喜,为何要取名为曜呢?曜什么曜?
前世她就是因为亮瞎了一众贵族权臣的狗眼才被争相求娶血溅大殿的。
还是不要亮的好。
那些锋芒,再也不必昭明。
妙姐儿无语扶额。
石伯驹叹息一声,就是没有了父亲亲人,才只能自己取字的吧?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代未昭却不甚在意,大马金刀地落了座,晃了晃脖颈,兴致勃勃地问道:“好看吗?”
她十几年没照过镜子,偶尔行军中掬泉饮水时也无暇去看面容,早就忘了自己长了怎么个鬼样子,但是方才折腾了半天终于搞清楚裙子怎么穿后,梳妆时惊鸿一瞥,倒也觉得这身体似乎是个美人。
有几分神似自己的母亲。
这身体究竟好不好看她不知道,但母亲必然是好看的,因此谁若是敢说不好看……
霍明玦嘿然一笑。
妙姐儿哼道:“你终于洗脸后,自然是好看多了。”
在场唯二的女性发话,霍明玦欢快地捡起筷子,讶然道:“吃饭吧!这是个什么?”
说着,从琉璃的盘子里夹起一个果子,塞进了嘴里。
石伯驹连忙止道:“别别别!”
代未昭已经将果子鼓鼓囊囊塞了一嘴,瞪眼疑惑地看过去。
石伯驹一副被打败的表情,叹息扶额道:“那板栗都是要自己剥壳的。”
代未昭愣了愣,动作一顿,过了一会继续咀嚼:“粮草珍贵,我吃下去再说吧。”
叶司南微笑:“这菜多得很,不必怕浪费了,我们今天只怕根本就吃不完。”
说着举袖一拂:“你看这些菜,今天只怕我们还要倒掉不少。”
代未昭向铺排着的碗碟看了一眼,默默吞下嘴里带着坚硬的壳的板栗。
……
“这个菜,这个菜,还有这个菜,再给我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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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个不识礼数,没有见识的乡野女子!竟然在我代家登堂入室,大宴宾客!”
红锦的裙袂飘飘,代朝云愤然转身,大步走在长廊上。
一众丫鬟见代朝云闯过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心里惊恐不已。
代朝云是代子丰孙子一辈最受宠爱的,代鸣琴和代鸣沙虽是他嫡亲的儿子,却眼看着庸庸碌碌不成样子,唯有代朝云凡事有狠气,还算拿得出主意,何况是代子丰嫡长孙女,因此生意上有什么事情,都常常将代朝云带在身边讲清楚。
代家虽还有其他有能力的小辈,但也不过是与代朝云不相上下,既然隔了一层,自然不及代朝云在代家那独一份的骄傲。
见她果然只是远远看了代清曜一眼,没有闹事,纷纷松了一口气,赶紧低着头快步急趋跟了上去。
七嘴八舌地出言劝慰道:“大姑娘何必与这等人生气。我们大姑娘是长房嫡亲的大姑娘,又是最受太爷宠爱的,那乡野丫头也就是得意这一天罢了,日后……”
代朝云嫣然一笑:“怎么?怕什么?我在代家还有谁敢得罪不成?”
丫鬟们愣了愣,只好陪笑:“自然是……”
代朝云收敛笑意,横眉一甩袖:“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都在此等着!”
丫鬟们惶惶应是,低眉垂目,纷纷躬身向两边退散开,让出道给代朝云进入代子丰的院子。
代朝云大步流星穿过翠竹夹道的小径,曲折几转后一路穿到了代子丰的书房前。
书房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代朝云没有急着进,在门外驻足,透过一侧窗缝向里看去。
“父亲!她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代朝云眉头一蹙,负手躬身,头凑得更近了些。
代子丰悠悠叹道:“是知道了。知道足足有四百石。”
代鸣琴大惊:“这、这不可能!除了您,我和陈留县令,怎么还会有第四人知道这件事!”
代子丰嗤笑:“这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陈留县令宝贝自己女儿,定然是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个清楚,那好儿媳自然就在堂上说给有心人听了。”
代鸣琴听到不透风的墙,不知怎地感到一阵悚然,仿佛有人此刻听着这番话似的,不由得透过窗纱向空荡荡的院子看去,片刻后回过神来才讶然:“她是猜出来的?”
代子丰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
代朝云隐隐约约猜出来什么。
代鸣琴扬声道:“这不可能!”
然而再看看父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