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披道,“梅见先前已经预言过了,说刘子让恐怕打发不掉。”
“预言?”祢和转怒为笑,“她在小厨房做事是天天做什么?竟然习得了这么新鲜的技能。”
梅见被叫进屋里,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分析得头头是道,“阿和你看,子让他被你训斥那晚,出了屋子神色如常,一点不见愁色。要知道,刘氏族长当年牟足了劲儿地把他举荐给老爷啊,据说,他们刘家这一辈的子侄里,属他资质最好,背负的期望也最高,留在祢家的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宝贵,他平日里兢兢业业不敢怠慢,这一次总不至于这么想得开吧?”
文披和祢和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先没管她说啥,她一次能说这么多道理就很诡异了。梅见仰头喝了口水,继续口若悬河,“而且这两日他都没有再来求一求小娘子。再者说,他刘子让有多大的胆子?身为祢府的家仆暗通外人,这罪名他小小年纪敢犯吗?这得需要多大的决断呀?”
祢和被她唬得愣头愣脑,“你是说,我冤枉他了?”
“我只是说,他一时半刻打发不掉,”梅见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用启发的口气道,“小娘子你好好想想。”飘然而去。
文披跟祢和面面相觑。
祢和既不知道梅见葫芦里卖的什么假药,也不信邪,她叫来刘子让,跟他分析利弊。“我暂时得不到阿翁的首肯,送不走你,但是你一日做我的伴读,我就一日可以让你过得不易。你若不能达到我的要求,照样是要走的。子让,强买强卖终究不妥,你若是个君子,早该明白好聚好散的道理。”
子让伏在地上行了一礼,起身时一脸决绝,“子让没有好聚好散的资格。小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
这日寅时刚至,子让半闭着眼睛,提了半只蜡烛往祢和的书房磨蹭,蹭到门口,浑身上下摸摸索索了半天,也没在半睡半醒的好梦里找出一把钥匙。他在漆黑夜色里听见身后有动静,一转身,立刻吓得往后一退撞在书房门上。他揉着足踝,抬头没有好声气,“你跑出来吓我干什么?”
安车提了一盏风灯,头发输得一丝不乱,看着清醒多了。“谁吓你?我是刚做完事回来。”
子让怀疑得很,“你不是在小厨房看火看水吗?除此之外哪有这个时辰的活计?你现在可是擅离职守。”
“张嬷嬷回来了。这个时辰的活计多着呢,趁着没人,要把各个院子的秽物收集了拉到城北的田庄。”
“哈,哈哈,说得这么绕,原来你现在是倒夜壶的呀?”
“是啊,”安车忽视了子让的挖苦,仿佛他只是问了个寻常问题,“也不只是夜壶,还有夜里制造的炭渣炉灰,诸如此类。”他耐心地解释自己的新差事。一阵凛风吹过,他的衣衫被风吹起来,人却纹丝不动。
子让的蜡烛没有挡风,随风而灭,他叹了口气,继续在身上摸索钥匙。安车走上前,把风灯稳妥地放在地面上,从袖子里摸出打火石,帮子让点着了蜡烛。子让还没想好要不要道谢,安车指了指风灯,又指了指子让,转身走开。
“你不要灯了?”子让冲他的后背追问。
“摸黑习惯了,而且我稍后去井边打水、洗家丁的衣物,都不是劳累眼睛的活,反倒你比较需要。”安车看了眼书房算作解释,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祢和惊讶于无论分派多么繁琐的工作都不能把刘子让吓走的时候,祢和的庶兄祢直找准了祢跃、祢和、刘子让都在的时候,主动向祢跃请求,可否允许子让改做自己的伴读。原因呢——自然是祢和变相为难一个任劳任怨的人。
“阿翁有所不知,子让每日从寅时忙到辰时,不是给阿和抄书就是在整理她以前的习作,任务十分地繁重,她还要子让把书房的藏书做成目录,哪本书在哪个架子上的第几层都要写清楚——可是实际上这些她都记得很清楚。她故意安排一堆多余的活,就是在虐待子让。”
祢和一句都懒得辩解,笑嘻嘻地问祢直他什么时候把人带走。
祢跃只吩咐了子让留下,让其他人都各自散了,“省得放在一起,惹闲事。”
祢和轻快地吩咐文披,“去把子让的东西收拾了,好让他带走。”
“老爷还没吩咐呢。”
“我叫子让做什么,我那个兄长怎么会那么清楚?还不是子让跟他说的?他要真的任劳任怨,就不会抱怨这些,如今他抱怨了,摆明了是不想给我做事了,阿翁清楚得很,还能拗着他不成?”
文披摇头,“小娘子,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方才为何不解释一句呢?”
“解释什么啊,反正自从一年前那事以后,祢府上下谁不知道我苛待下人呢?”
文披揪住这个话题,“那件事,你既然只是以那小婢手脚不干净为由,打了她送走,我原本以为你不愿和娘子闹得不愉快,可是这一年来你总是远着娘子,分明还在介意这件事?”
“无端往我身边放一个小眼线,我能不介意么?倘若她不是我姑母,倘若我们是平辈人,又倘若我不用担心父亲会不会为难。”
这样的话她只能也只需说到一半。倘若这样如何呢?她不说,文披也听见了。
祢和转了话锋,“可是我今日还是不明白,她图的什么?我有什么好监视的?”
“或许,她安排人在你屋里不是为监视你,而是为了确保你屋里不被旁人监视。”
祢和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