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轻巧,手上却困难得很,待去了半个芋头的皮,额边已冒出了薄汗。

两个女婢罗穗和梅见听命不能插手,在一旁边看热闹边指手画脚,俨然个个都是资深的老厨子,待到发现祢和手上的皮肤发红,听她喊痒,两人才认真起来手足无措,露出了从没剥过芋头的真面目。

安车打着哈欠,端来个炭炉绕过打来一盆凉水叫唤着要祢和洗手的梅见,递到祢和面前道,“烤一烤手。”

片刻后,祢和的手好了,她伸出手心给祢姝和梅见看,评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仿佛刚刚扁嘴皱眉的不是自己。

姊妹俩磕磕绊绊互相指挥着做好了一碗五位粥,等到粥香四溢,梅见首先急不可耐地盛了一碗,可是她撂下锅盖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米团,后者老大不愿意地大声哭起来。梅见吐着舌头冲米团弯下身,右手举粥,左手抱起米团的腰作势要把它抱起来,安车见了她这个动作,忙说了句“不必劳烦”,几步跨过去想把米团抱走。

米团似乎也察觉此人不可靠,在梅见的尝试下双脚乱踢,不等安车来解救,便已然踢翻了粥碗,一碗烫粥顷刻全洒了出来。梅见吓得大呼小叫,同赶过来的几个人一块忙忙地查看婴儿,见婴儿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那么烫粥洒到了哪呢?几人继续查看,发现一堆米汤米糊泡湿了墙边的一摞纸。

祢和捡起几张纸来翻看,看罢,又捡起下面的几张纸,一张一张翻了很久。

安车在这样的静默里察觉了些许不对,看向梅见,见她咬紧了嘴唇,对安车悄悄使眼色,叫他快离开。

安车揣度,梅见把这些废纸给他保管,看样子并没经过祢和的首肯,而且,应该是在明知她会不许的情况下。

安车留在原地,眼看着祢和脸上泛起血色,她抬眼打量梅见,见后者低下头去,便猜到了□□分,她吸了口气,把最后几张纸摔在梅见脸上。

祢和立起身指着坐在地上的梅见,“你说,怎么回事。”

“主子,你看,这些纸这么好,上面写的字更好,烧了多可惜啊!”梅见觑了眼祢和的脸色,发现此刻不是奉承的时候,又咬住了嘴唇。

祢姝扯了扯祢和袖子,“算啦,不就是几张废纸吗,又不是大事。”

祢和立马转向妹妹,“算了?我的下人背地里违逆主子的意思,我的私物流落到外人手里,我一点不知情,这些若是都算了,我们从今不必过日子了!”

“也算不上私物嘛,只是习作而已,难不成,你在里面写了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话?”祢姝偏头看她。

祢和听了气得更是张口结舌,却不知如何发作,梅见看她脸色由红转到白,叫道,“小娘子,这事是我的错,你罚我就是了!”

她本来是不愿主子生气,不料这话大声出口不像认错,反倒像叫板,祢和怒极反笑,“你是认准了我不会重罚你是么?你先别忙,我先处置了外人再来清理门户,”她说着叫了仆从进小厨房,对安车一指,“搜他的包裹,把他的东西给我一件一件翻仔细了。”

安车侧跨一步拦在几个仆从前,“翻人的私物,总要给个名头!”

“名头就是你是贼。”

梅见大声截住祢和的话头,“小娘子!他一点不知情!”

“你给我闭嘴,你的话如今在我这里毫无信用。”祢和冷冷地看了眼安车,“是不是贼,搜了才知道。动手,若有人拦着给我一并扭住。”

安车拦不住几个成年家仆,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自己的东西翻得七零八落。两件衣物落进地上的残粥里,纸页飞散,一只钥匙锵地一声掉在地上。

罗穗上前拾起钥匙,祢姝先拿过去端详了片刻,“这似乎有点像咱们府外书房那把钥匙,你——?”她看向安车,一脸难以置信。

安车见祢和接过钥匙端详,接着蹙起眉,他连连冷笑道,“你不必怀疑了,正是那里的钥匙。”

祢和也笑,“早就料到你是贼,却不料贼胆这么大,你要不要招招看,是如何拿到这把钥匙?”

“是长乐亭侯给我的。”

祢和扬起眉,“是玄恪给你的?”

安车静静地不说第二遍。

祢和又问,“他为何给你一把钥匙?”

安车言辞冷淡,“此事若是只涉及我和另一个庶人,士族问话,我按律不可以隐瞒分毫,不巧,此事牵涉的另一人并非和我一样的庶民,我好像可以保持沉默?”

“随你吧,”祢和把钥匙甩在他脚边,转而检查他包裹里的纸页。“这些又是从哪盗来的?”

安车的声音越发的冷,“是我自己誊抄的。”

祢和两指拈着一页《左传》,祭出最讥讽人的笑容,“你能写出这样的字?”

安车看着她眼里的光在炉火下明明灭灭,像是某种美丽而冰冷的宝石,他也回以微笑,“山野村夫的字而已,自然比不得小娘子的字。”

他果然看见祢和脸红了。她习字的时间不长,却也能分得出两笔字孰优孰劣。和安车的字比起来,她自己的字欠缺力量感,浮而不实,这便是她一直以来企图改进的地方。她也知道,安车看了自己那么多习作,一定也发现了这个毛病。

祢和拿起一大摞安车誊抄得漂漂亮亮的书,轻飘飘地一松手,书页直直落尽了粥渍里。

安车看着自己的珍藏如此简单地被毁,久久地不语。

祢和重新把手拢进袖子里,闲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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