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双一今天白天没有开铺,在小破楼的一楼外面贴了张报纸,上面大字写着:今日休息。笔迹潦草,不堪入目。
易双一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布包,把狗子塞进去,让抬头看家,就坐上11路公交车,难得进了趟城。
她在陌城人气最高的广场下了车,站在一家大型折扣超市的门口,从包里掏出一叠纸,上面打着她自己的小广告。
狗子早就不知道溜到哪个垃圾桶去和野猫玩去了,反正丢了正好,省口粮食。
易双一穿的是黑色的粗布道衫,脖子上一大串假的木头珠子,被她常年以来的饭菜油垢养的油亮亮的,外行猛一看上去就和盘了好几年的小叶紫檀一样。腿上一条宽宽大大的粗布裤子,在风中晃晃悠悠。
她也不是逢人便发,净找那些面带愁容的,面带傻气的,脸上冒油的,或者活活被生活摧残的毛孔能插秧的人。她找到目标之后,就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带着神神叨叨的笑容,把红纸往他们手里一塞,然后晃着一头长发,假装仙风道骨的转身就走。
当然了,易双一最喜欢那种大金链子陷进后颈肉里的傻大款,看上去人傻钱多一向都是她的最佳选择。
她混迹算命届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一双看人的好眼,出来发一次小广告至少能兜回十几个冤大头。
一连五个小时,易双一在广场上辗转着发小广告,愣是把带来的都发完了。她拍拍被红纸稍稍染了点色的手:“他奶奶的,劣质颜料。”
易双一慢慢悠悠的晃到超市后门,果然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了躺尸的狗子,她用布鞋尖戳了戳狗子的肚子:“狗子!起!回家了!”
狗子一瞪猫眼,翻身而起:“这么快!”
“快?你老人家睡了五个小时,我挺了五个小时!”易双一不跟它多废话,打开黑色的帆布袋,略略弯了腰:“滚进来!”
狗子先是跳到垃圾桶旁的烂了面子的皮椅子上,然后一蹬后腿跃进了包里。
“卧槽,这什么玩意!”狗子在包里骂了一句,然后易双一听见她炸毛的声音,“易双一你又不盖睫毛膏的盖子!”
易双一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忘了。怎么,这回你是哪里的毛染了色啊?”
狗子在袋子里狂蹬腿:“本姑娘的脸!脸啊!眼圈都黑了!”
“要是把你当熊猫卖了是不是能多换点钱回来!”
“易双一你能不能再贱一点!”
一人一猫在11路公交车上又颠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如流路。易双一一下车就冲刺回家,她再不吃东西估计就要把狗子直接撕成生猫片了。
狗子也没力气叫唤了,翻着大白眼躺在袋子里,易双一只能听见她时不时虚弱的飙出来的脏话。
抬头站在小楼的门廊下的阴影里,在等她们回来。易双一直接略过他,一边踹门一边嚷着:“妈的老娘迟早有一天会变成饿死鬼!”
抬头跟着她们飘进了房子,缓缓地开口道:“下午有人来找过你”
易双一叮叮当当的把锅从灶台下面拽出来,接上水:“以前来过吗?”
抬头一卡一卡的摇头:“不知道”
易双一又问道:“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我没敢看”
狗子从被易双一随手扔在地上的帆布包里爬出来:“你没敢看!什么玩意?怎么阎王抓你回阴间了啊!”
抬头说道:“他,很奇怪我,难受”
易双一把料包倒进锅里:“难受,你个死鬼怎么个难受法?真是奇了。”
抬头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像被攥在手里,没法呼吸的感觉”
“当啷”一声,易双一失手勺子砸在了灶台上:“什么?”
抬头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易双一整个人都闪着兴奋的光,眼里都往外冒金光:“只有至阳之人才能让你有这种感觉啊!我的天哪,你不是说我就是需要一个至阳之人让我沾染阳气我才能长寿吗,否则活不过25岁!”
抬头一卡一卡地点点头:“对的,你的寿数很奇怪,受人影响很大,至阳之人能”
“别逼逼了,长篇大论阴啊阳啊的,我又不是学术流算命的,跟我说这些不如放个屁,至少能留下点味儿!”
狗子尽力挪到易双一脚边:“等你活多几年,是不是就可以给我买进口的巧克力奶了?”
抬头没说话,在旁边死气沉沉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易双一白了在旁边唱衰的一鬼一猫一眼,转身接着去鼓捣她的泡面。
泡面做好端到桌上,易双一第一筷子还没递进嘴里,就瞅见了狗子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装羊癫疯,她只得站起身去橱柜里使劲掏了掏,终于掏到一盒满是蜘蛛网的牛奶。她看了眼日期,嗯刚过期一年,很有意义。
于是易双一顿都不打的倒进了狗子的食碗里。
易双一第三筷子刚递到嘴边,就看见抬头以对他来说十分惊人的速度飘上二楼,嘴里嘟囔着:“又来,来了”
易双一关掉正在看的视频,果然听见了远方传来的脚步声,从容有力,带着一点压迫性。
大概还有三百米,易双一迅速收掉泡面锅,把厨房和小厅之间的帘子拉上,把卦命书摆在小几的中央,掏出路边小店买的十块一根的口红补了补。就端坐在地板上装半仙。
抬头从天花板上伸了半个头下来:“我不下去了”
易双一压低嗓子:“你不下来我怎么给人家算命!”
抬头只露了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