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弱,水露凝结,漫长一夜终要走到尽头,也即将画上最浓重的一笔。
秦风来了,来到了桂林城下,只为战而来!
雄壮的擂鼓声中,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陈兴霸率领着二千招募来的青壮发起了攻击,不再是虚张声势的佯攻,而是直冲东门。
杀声四起,兵戈乱舞,如潮的人群席卷而去,山崩水泄,势不可挡。
城头上的清军没有因为之前敌人的反复骚扰而懈怠,沉着冷静的点亮了无数火把,城上城下照的亮如白昼。
喝令声中,弓箭齐发,矢如雨下。
陈兴霸举盾迎上,冲势不减,身后的青壮们人人举盾,虽然只是简陋的木盾,但十分结实,相互遮挡之下,中箭者寥寥无几。
东门大开,已近在咫尺。
陈兴霸双眸发红,兴奋异常,大吼一声:“杀!”建功立业,名扬四海就在今日,他如何能不兴奋。
又有擂鼓响起,声震九霄,惊飞了远山上的夜鸟,一阵高过一阵,透着无尽的杀气。
清军击起了战鼓!
军中之鼓,有神气。攻之,可震敌心神,壮军胆气。守之,可团结一心,坚定意志。
桂林城中的三千清军是赵布泰手下最精锐的人马,他们是从血火中走出来的勇士,就算是生疏的城战防御,也能在最短时间内适应其中。
箭矢停歇,取而代之是从天而降的巨石。
陈兴霸带人杀到了城下,无法避免的被巨石轰击,他们的木盾能当箭矢,可在巨石面前,就算铁盾也无法抵挡,伤亡顿时急剧上升。
城上有清兵眼尖,注意到了冲在最前的陈兴霸,嚎叫一声举起一块十斤重的大石就朝他砸去,这一砸要是中了,不死也是骨碎重伤。
陈兴霸不知危险临近,正待摆出阵势突击城门,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小心!”话音未落,陈兴霸已被人扑到,侧翻了几下堪堪躲过了砸下来的石块。
大难不死,惊魂未定的陈兴霸看着躺在身旁的一个高壮青年,咬牙谢道:“今日起,你就是俺的兄弟,俺欠你一命!”
高壮青年名叫马天威,长得浓眉大眼,朴实敦厚,一眼看去像是一个庄稼汉子,实际却是生活优越的地主少爷,马家堡堡主马大善人的独子。
马天威伸手把陈兴霸扶起,他比陈兴霸还小上几个月,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竟已有几分沧桑老成之色,说道:“大哥言重了,兄弟之间哪有欠命之说。”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东门门洞,只觉幽深无底,煞气逼人,忧虑道:“大哥,我们真的要冲进去吗?”
陈兴霸脸上有挣扎之色,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的嘶哑道:“必需要冲,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马天威不傻,陈兴霸也不笨,他们很清楚东门里必有重兵埋伏,仅凭两千几乎没有实战经验的青壮不可能拿下桂林城,强行冲击只会徒增伤亡。
这样送死意义何在?
马天威心中发冷,他想不明白,可他知道自己这些人和炮灰无异,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人,一段话,一些他太不明白的东西。
那个风尘仆仆回归桂林城下的人,在下令攻城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喊道:“今夜你们中的很多人会死,你们会痛恨我这个狠心恶毒的人,就算知道自己的死能换千万人的活,你们其中大部分人也不会心甘情愿。”
没有高昂的激励,也没有严酷的威胁,只是在叙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那人又道:“也许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幸战死在这里,你们的家人一定会伤心,但多年后你们的子嗣会感到骄傲,因为即使过了千百年,这片土地上仍然会流传你们不朽的传说!”
马天威听得懵懵懂懂,青壮们也是满头雾水,可不知为何,他们感受到心中有热血在沸腾,怨气少了,畏惧似乎也弱了几分。
风萧萧之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在陈兴霸的带领下,二千汉子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亦是辉煌传说之路!
血火交织,厮杀正浓!
陈兴霸带人冲进了东门,迎来的不是清军的阻击,而是几道沟壕。
沟壕不深,宽度也就两步左右,却是纵横交错,上有泥土草料遮掩,下有尖矛耸立,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惨死。
死不是最可怕的,掉落沟壕被尖矛洞穿后,往往不会马上就死,那种死前痛不欲生的折磨才是最可怕。
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几道沟壕很快就吞噬了数十条性命。
陈兴霸的脸色有种病态的潮红,他没有去看沟壕里的惨状,一双狠厉的眼眸直盯着前方,举刀狂吼道:“冲过去,杀光鞑子!”
沟壕并不能阻止前进,但也割裂了队伍的阵型,不少青壮已经胆寒,敢于继续冲锋者不足三成,而陈兴霸冲势太快,不经意间与大队人马拉开了距离,身边只有马天威等数十人。
人数虽少,气势犹盛,宛若破空飞矢,一往无前。
细看之下,会发现陈兴霸身边的数十人不同于普通青壮,个个面带桀骜之色,不少人的臂膀,颈部,甚至脸上都有刺绣,猛兽,飞禽,神魔,鬼怪各不相同,随着肌肉崩起,经脉鼓动,好似活物一般,看起来狰狞恐怖。
这些人都犯有重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陈兴霸攻伐各处时抓获不少,本该就地处决,他却给了这些人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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