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君乾给大山娘两人安排的院落,就在祖宅之中,不多时,大山媳妇就抱着金戈回到了秋梧院。
金戈埋在大山媳妇的怀中,一脸的疲惫之色。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会感觉到凉意,也会感觉到乏累。
清幽的秋梧院,一株梧桐笔直挺拔,独立于庭院之中,在朝阳的照耀下,洒下大片光影。
自那木窗边,延伸出一条细绳,绑在树干上,上面搭着几件滴着水的湿衣服,看起来是刚洗过不久的模样。
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金戈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即将被咬出血的唇。
再往上看,惨白的脸,满是泪痕,湿润的眼睛里,夹杂着后怕、恐惧、焦虑以及时不时闪现的不顾一切。
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一瞬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难以言喻。
被他忽略的女人,视他如命,渺小而伟大。
他不是那个胎儿,可他,情不自禁地贪恋这份美好。
没有任何杂质的,没有任何顾忌的,母爱。
金戈伸着小小的手,似是想要阻止大山媳妇紧咬嘴唇的动作,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果不其然,大山媳妇见之心中一松,抹了两把眼泪,陪着金戈绽放笑容。
整整一个上午,金戈变着法子搞怪,逗得大山媳妇直乐,终于打消了大山媳妇心中不好的念头。
因着担心紧随而来的铁马,趴在梧桐树下直翻白眼。
也不知道,到底是大人在逗婴孩,还是婴孩在逗大人。
午时,大山娘回来了,带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在搬家一样。
事实上,大山家早就被毁了,哪里会剩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是家族分发下来的“补偿”。
大山娘和大山媳妇忙着整理东西,金戈终于得了空,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屋顶,不知在想着什么。
“咦?族长怎么还给了一个玉饭桶?”
大山媳妇的惊讶声,打断了金戈的胡思乱想,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大山媳妇手中的白玉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在饭桶里睡了一夜?
“这是用来给——小九,泡元乳用的。”
铁马看到了,眼里露出笑意,一不留神,差点喊错了名。
所谓的白玉盆,实际上是白玉食盒,本是用来装元果珍肴的。
毕竟这些东西蕴含天地元髓,用白玉食盒来装,可减少天地元髓的逸散。
如今,这白玉食盒正好可以给金戈当“澡盆”用。
可惜,白玉食盒到底比不得之前石室之中的白玉床,那可是策君乾口中的“元池”,能够完全保留其中的天地元髓,不会逸散一丝一毫。
不过,现在看来,金戈怕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你活过来了!”
眼看金戈终于不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铁马阴阳怪气地开口。
“死不了。”
金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忽而激动起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数落,
“你知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什么修为,他们中随便一人都可以一巴掌拍死你,你竟还敢跟他们杠,我又没死,就算死了——”
“你还有脸说我?区区一个通灵境的废物,都能把你摁在饭桶里,简直是饭桶!”
铁马明白金戈的担心,不过,他有他的坚持。
“你才是饭桶,你就没看出来,我是在演戏吗?你出门不带脑子吗?我堂堂十七少,会被溺死?”
“你才没脑子,你以为你还是海龙了,也不看看你那干巴巴的模样,要不是元乳吊命,早就翘辫子了。”
一人一兽,一开口,便是一番嘴仗。
最终,金戈理亏,连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到策家?”
“大山的父亲,是策家旁支一脉的庶子,因抗拒家族联姻而被逐出家族,沦落为山村猎人,与落难的老夫人相识,结为秦晋之好。
为了救你,老夫人和少夫人跪了整整三天两夜,若非策君乾闭关而出,怕是还得多跪几天。”
铁马看了一眼大山娘和大山媳妇,眼露敬佩之色,沉声回道。
“我没保住那个胎儿——或许,它没死——”
金戈深深动容,声音沙哑得厉害,每次一想起那个胎儿,他总是内疚的厉害,更是忍不住幻想着,那个胎儿还活着,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毕竟,最后那一幕,也是一种奇迹。只要有奇迹,就一定可以像他一样,顽强地活下去。
“你可以成为它,只要你愿意。在我看来,她们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更适合当你的亲人。
本以为策君乾是个好的——”
“铁马,他是我的嫡亲兄长。”
金戈强行打断了铁马的话,不愿铁马说策君乾的不好,“他有他的苦衷——”
“你到底——算了,无论你到底是什么,也还是饭桶金戈。”
铁马十分好奇金戈的身份,可一想到谁都有自己的隐秘,便强行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没什么不可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金戈翻了个身,透过窗,望向院中的梧桐,双眼无神,陷入了曾经的噩梦之中,以一种机械般的语调,讲述着他的出生。
屋中,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金玉葫芦。
葫芦无盖,但在葫芦嘴处,钻有一小孔,从中散发出淡淡的奶香。
那是金戈今日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