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父见到马车,面色更加可怕。上了年纪的老侠客,这辈子什么没见过,生死出入,仗义奸邪自都在阅历之中,很难想象竟然会有什么物事能让他登时悚然变色。
只这一楞的功夫,那双头大红马车已经齐整整的顶入厅堂。那马车好不霸道,将本来把守门口的四派弟子包括程桐在内都震飞到堂中。郭父身手迅捷,两臂高举,一手一个于空中接住两人。其余弟子尽是昏晕吐血,个个伤的不轻。多亏陆钦飞死力相救,程桐才受了些轻伤。
郭父心知对方来者不善,马步横陈,拦在双马头前,向身后摆摆手,示意其余庄客赶忙回避。马车上端坐一名车夫,粗布衣大斗笠,弯腰驼背与普通车夫并无二致,然而他身后那通红的大车棚着实诡异。车夫一言不发,车棚上红帘抖动,传出一个清丽的少女声音:“郭父,你可还记得奴婢吗?”
郭父心中耸动,为之一震。眉目微蹙缓缓沉声道:“记,记得!”四派弟子本来也只有二三十人,被这马车一震,伤了大半,倒好似那马车甚有分寸,并未有一人重伤身死的。余下弟子要么扶起伤者,要么亮明兵刃,刀枪剑戟都对准着这大红马车,却无一人敢略雷池一步。
那女子声音又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怕是出了什么漏子,又不敢跟主上交代,自己又没那个能耐去填补。庄主乃是一方豪杰,武功卓绝,家财万贯。向来都只是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哪里会顾及我们这些下人的难处!”
众人听那女子的言语,声声凄切,如泣如诉,个个不免有些怜悯之意。然而见她马车恁般霸道,一出现便伤及大半,又心中不敢放松些许警觉。只感觉那大红帘内,不断渗处逼人寒气。
郭父闻听车内言语,虽然马步不敢放松,面色却更加惨白,声音似乎有气无力,答道:“哪里,哪里,老夫深知小姐的意思!”这一言一语的来去,听得众人有些糊涂,这马车内的女子自称小婢,但是郭父的言语对答却比小婢还要低声下气。
“哎!小婢也不过服侍天颜,代为传语办事,能结识各路豪杰,是前世积下的福分。更得江湖朋友照拂,个个信守承诺,来利去益格外分明,未得有些许欺人诈己之能为,小婢在此拜谢了。”
郭父这时候虽然神色依旧镇定,但是他内心之中的恐惧的确有目共睹。他连连朝身后摆手,示意各庄丁赶紧退回后堂,是散是战,先权做准备。那毕正堂心里明白此时情势,重剑一挺,将周遭弟子聚拢来挡在正堂中,看架势是要与对方做个较量。
这时候程桐靠在陆钦飞身侧,连连道谢:“多谢陆大哥搭救,要不然小弟还不得断了几根肋骨也说不定!”
陆钦飞哪里顾得到程桐,两只眼睛全然的盯在那马车之上,恨不得登时窥破那红帘,瞧透那车内的玄机。这时候脚边一声惨呼,吓得程桐差点栽倒,正是那秦仁刀没了命的呼喊着:“小的该死,小的不该有贪心,我本来得了棋子的,孤竹君老人家高洪雅量,网开一面吧!”
车马内的女子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的事不是小婢经手的,莲姐姐的事自然是她自己来料理。”进而声音突转狠厉:“郭父果然是老江湖了,竟然还想着要算计孤竹君一道。我家主人见你可怜赐你驽马之血的灵药,可是信诺不改。你那傻儿子现下怀中正抱着的一壶,不妨打开喝一口试试,瞧瞧是不是登时便可以把那痴呆的毛病治好了!”
郭父被她言语说的,倒是有些自己不守承诺。说道:“玉梦小姐若责我不守信诺,老夫六十几年江湖,还是第一次为之。江湖之大,豪士无数,尽皆为这屏岳山一物所累。今老夫拼得不守信诺之名,愿以一身担此生死,如何发落,但凭孤竹君吩咐,只求放过我庄客家人。”
女子冷笑一声,鄙夷道:“江湖上人人闻听孤竹君之名丧胆,目睹貔貅马车之貌心惊。却不知我孤竹之人皆摒弃杀伐,刚刚虽出手冒犯,却也未曾伤得一人性命!更何况我家主人向来信守承诺,否则百十年来也不会年年都有数不清的豪士登我冰峰。主人既然给了你解药,你自当拿去治你儿子便是。”
郭父也是江湖上有名头的一代高手,若是平时听这女子如施舍一般的语气,不说发作却也当厉色相对,须得向对方讨教几招方才能解心中之气。这时候却全然不同,闻听那女子允他用驽马之血治儿子的痴呆,心下欢喜不已。竟全然不顾一庄之主的身份,连连拜谢:“多谢小姐,多谢孤竹君开恩!”
“只不过,这几十年来,寻上孤竹的江湖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功夫不济的,我家主人也从不嫌弃,赐予他几本仙籍,练好了再办事也是常有的。若是打不过人家,被人家刀剑劈死了,拿不到物事没脸回孤竹的,自己躲起来毒发身亡的也都数不胜数。当然也有些聪慧的人,想着能不能挖个漏子欺骗我家主人,想得了便宜却又不守信诺,只可惜你们这些人的算盘打错了。我家主人不会反悔破诺言,自然也不会让这个诺言被你破了!”
毕正堂和郭父心知肚明,这马车中的女子对这枚棋子势在必得,此刻屏岳山弟子就在眼前,然而却不便拿出。郭父此时反而面色刚毅,面露倔强道:“刚刚这位秦仁刀兄弟以驽马之血要挟老夫,老夫拼着我那孩儿再也治不好痴呆的病症,也不肯将棋子交出,如今却又如何能破了初心将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