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雍王却猛然挣开侍卫,冲到陆昭衍面前,挥手便是狠狠一拳。
“昭衍哥哥!”重夕忍不住惊呼出声。
“弘宪,你做什么?”王怡洵也吓了一跳。
皇帝却只站在台阶上,面色如常。
陆昭衍一抬手,就握住了雍王的手腕。
陆弘宪一愣,挣扎了下,却是动弹不得。
他抬起头与陆昭衍对视,却发觉大哥子夜般的眼睛黑沉得如北冥之海,幽寒不见底,一瞬间竟让历经千军万马的自己如坠深渊。
“一个皇子,犯了错不好好反省,深夜闯宫,成何体统。
陆昭衍的声音并不高,然而就这样平平缓缓说出来,陆弘宪却是心头一颤。
只是他到底是关心着两位表哥,还有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因而缓了缓神道:“我是冲动了。但是大哥,此次能得胜凯旋,我手下的将士死伤过半,战功赫赫,你为何丝毫不对父皇提及?又为何要将连诚连决之事告知父皇,当时是怎么应允我的?如今我手下的人不仅毫无赏赐,监军还要被论罪处死,这让我日后该如何在他们面前抬起头?”
陆昭衍闻言楞了一下,看了眼皇帝,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叹了口气,对陆弘宪道:“有事慢慢讲,你性子该改改了。”
陆弘宪声音又扬了起来:“什么慢慢讲,再慢些,人都要被处死了!”
他转头向皇上道:“父皇,错在儿臣,在儿臣!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宪儿,你便是为这些事夜闯皇宫,惊扰圣上?”王怡洵有些难以置信。
“母妃,军队里的诸位都是与儿子一道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过的。他们是儿子荣辱与共的兄弟,手足!”
王怡洵有些怒了:“你堂堂大周皇子,竟将自己和那些不入流的兵士比作一道。”
陆文湛却微微地笑了:“朕的儿子,很会带兵啊。”
陆瑗修站在暗处,细细端倪着皇帝,突然眉心一动。
皇帝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只是你这几日在禁闭,朕赏谁罚谁,却是清楚得很。”
这话一说,王怡洵猛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皇……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笑容又冰冷有讥诮,对众人道:“雍王禁闭间不思悔改,夜闯皇宫,着降为苍梧王,削去食封一千。今日随苍梧王一道闯宫者,乱棍打死。”
“不,父皇,一切是儿臣的错,儿臣的错!与他们无关,请不要怪罪他们,他们只是儿臣家丁,听儿臣的话而已。”陆弘宪一听这话,转身对着皇帝便跪了下来,连磕数个响头,未几,便有鲜血顺着脸流下来,在他硬朗的面容上赤目惊心地红着。
重夕终是看不下去,喊了声“宪哥哥”,便跑过去想扶起陆弘宪。
陆弘宪却只是固执地跪在那里不肯起来,火光,血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闪烁着,像他的灵魂一样,既炽热,又纯粹,连谢舒颜这样的女子,也会被这等纯粹的热度融化。
“重夕妹妹,这是哥哥的事,你莫参和进来。”陆弘宪勉强对重夕笑了笑,“哥哥身上都是血污,小心别脏了你衣裳。”
重夕心内一颤,想拉他起来的手,便生生停在了空气中。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很可惜,这样一个人,怎就生在了帝王家。
“皇上,皇上请收回成命吧,宪儿自七岁起便一直是雍王,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只是受了奸人蒙蔽而已,怎么能降为苍梧王。”王怡洵哀哭道。
苍梧郡并不贫瘠,然雍这一字,意义非凡,素来都是皇后嫡子才能得封。陆弘宪没了雍王头衔,不仅他本人,连皇贵妃的地位,怕也是要一落千丈了。
她本就来得匆忙,脸上也只胡乱扑了些粉,这一哭,泪水冲刷开脂粉,顿时露出下面毫无血色,白得渗人的皮肤。
皇帝看向王怡洵,眸光变幻莫测,他问道:“那你说说,他是受了什么奸人蒙蔽?”
王怡洵一愣,顿然语塞。
皇帝又问道:“若真是奸人蒙蔽,连你们都知晓强闯皇宫是何等罪过,他会不知?只能说性格冲动,又辨不清是非罢了。”
王怡洵还欲说什么,一边的谢柔云终究是看不过去了,上前拉住她,轻声道:“皇贵妃别说了,皇上这样处置已是开恩。若再说下去,触怒了龙颜,只怕更不好。”
陆瑗修闻言,如刃眼刀便在母妃身上刮了一下。
一大颗清亮的泪从王怡洵眸中滚落下来,她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又虚又冷。然而周围的人这样多,以她的性子,也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气,终是不再多言,而是走到陆弘宪身边,对他道:“你也莫再多言了,起来随母妃回去吧。”
“可母妃……”
陆弘宪还欲说什么,王怡洵突然抬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闭嘴!”
侍卫已经押着陆弘宪的那些家丁往外头走去,未几便传来棍棒声,惨叫声。
众人站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秋日冷凉的夜在火光中变得怪异而燥热,那些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怜悯与恐惧交集着在互相对视的眸光中流露,却又生生咽下去。
不敢讲,不能讲,不知如何去讲。
风吹过,梧桐叶簌簌而下,碧树凋落,生命凋零。
陆弘宪伏地恸哭,皇帝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入了乾清宫。
“弘宪,先回去吧。”陆昭衍过来,欲拉起陆弘宪,被他一下子挥开了手。
“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