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餐时,丸子学着旁座上其他人的样子,率先打开横放在手边的绸布包,从中取出若干餐具,其中就包括她和大野最熟悉,最擅长使用的筷子。
这双筷子的做工比在洛扎斯家看到的更精美,材料也不是木头,而是泛着水润光泽的冷玉质地,漂亮归漂亮,单看可不管饱,现在空着肚子,也没有闲情逸致研究餐具。
午宴的主角是摆在桌面上的各色佳肴,由于桌子太大,经常有佣人走来调整菜品在餐桌上的摆放位置,以确保每人都能尝遍桌上的每一道菜。
实话实说,这顿大餐吃得很尽兴,饭后的余兴节目也挺精彩,表演者皆是恩诺家若干正支子女。看到彼此相识,叫得出名的人登台表演,比看到陌生人如何大展身手有趣的多,即便节目本身置有缺陷,甚至于砸锅到一塌糊涂无以为继的程度,看得时候也能抱着无比宽容的心态,享受到不一样的乐趣,心想着“那家伙在搞什么啊”开开心心找茬挑刺。
何况大部分表演的质量其实很高。
开场时文学少女雅尔希唱得一首月神颂,嗓音唱腔无可挑剔的曼妙优美,空灵动人。起音轻快活泼,高潮处听得人心潮澎湃,结尾时忧伤低婉的吟唱,饱含了对整个世界,生灵万物归去来兮的温柔祝福……即便完全不懂声乐的人也能被歌者的情绪感染,随之情起情落。
待到一曲终了,小丸子团手揉揉犯湿的眼眶,扭头居然和自己如出一辙,被一首歌打动,轻易表露出感性的一面。她不免又是一番感慨,据此催生出几分心有戚戚焉的满足回味,不知第多少次的觉得,能有他陪在身边经历一切,真是太好了。
察觉到她的瞩目,惊觉自己的‘失态’,小男生顿时涨红了脸色,拿出唯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有的,永远充满动摇,破绽百出的架势,急声轻叱道:“……看我干嘛?无聊。”
小丸子几乎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一面倾身向他凑近,从嘴里扬出一句发自真心的打趣:“不无聊啊,你很好看。”
他便再不敢吭声了,逃也似的转过脸,两只手起拳压放在双膝上,坐姿僵硬如木。
她也不敢再逗他,忙着平复伤敌一千后自留的八百余伤。
跟在乐曲之后的表演名为‘幻影’,表演者是正支长女姆娜佳。空地上支起一架好大的白布,像露天电影会上的投影幕,正中央现着一抹彩光绚烂的剪影,起先是人的样子,带着韵律和节奏扭动腰身,举手投足间慢慢化成兽形,依次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貘,纤细灵巧的长角鹿,一种尾巴很长怒发冲冠的鹭鸟……最后是轮廓熠熠闪着金光的丛林豹。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姆娜佳从幕布后走出,丸子几乎不能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人演绎的,等她退回观众席后,丸子拉住她询问其中奥妙,对方也毫无保留的告诉她其中门道:借助摆放在地上的道具,或持于手中或绑在腰间腿侧,随音乐节奏的提示变换姿势,不断更替调整道具的使用,创造出姿态各异的剪影。要点在于必须足够灵活,身体的柔韧性也要很好。
再来是两个小孩的表演,明显没什么技术含量,卖萌成分居多,形式上类似日本漫才,但内容并不搞笑。穆积赫和梅尔拉一左一右并肩站着,一个举着一只灰黑色的大龟,一个手托一只鹦鹉样的鸟,你一言我一句的说故事,学着龟与鸟的口吻,讲述以人与自然为主题的神话传说。偶尔用到几个发音费劲,字眼生僻的词,脑筋一时没转过弯,词卡在嘴里吐不出来,还得顿上一顿,相互大眼瞪小眼地打量张望,指望对方能给点帮衬、提示,实在不行也只好红着脸支支吾吾,把不会说的部分糊弄过去。作为年仅七岁、九岁的小朋友,能有如此表现,已是尽力为之。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一个问题,这贵族的小小孩,好像也没比平民的小小孩厉害到哪里去。起初差距不大,大了却现出区别,恐怕主要是后天人为教育的功劳,不像蔓兰等人所说的,只要生在贵族家,就命中注定高人一等。
其中最特别的节目,当属奥满之妻菲糸特现场持笔完成的肖像速写。和艺术生在大街上支个小摊卖艺练手,看买家模特一眼往纸上画一笔不同,菲糸特先把小丸子和大野叫到身边,依次从很近的距离上盯住他们的眼睛细看不已,而后便退步跪伏在地上,全情投入到一个人的世界中,头也不抬的完成了作画。
作画工具是手掌手指,和一把粗细不一的木棍,所使用的纸张也和别处见到的不同,质地偏硬,格外厚实,底色偏黄发暗,隐约可见弯弯绕绕的细线如蔓延的血管,从纸芯里透到纸表外,似乎完整保留了造纸植物的纹理纤维。
画作本身也不是用线条勾勒出外轮廓,再一笔笔添加细节,而是用大面积的颜料色块相互混淆叠压,直接涂抹出最终画面。若按现代人的审美给这张画分门别类,大约得归到野兽主义抽象派里。
小丸子的肖像由红黄白三色构成,笔触奔放潦草,画上的小人一只手臂弯成圆弧状,高高举起盖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揣在腰间,姿势动作类似伸展体操,滑稽可爱莫名。虽然乍一看跟她本人没什么联系,直接点明所画对象是她的情况下,似乎真能瞧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似。
代表大野的肖像则略显惊悚,笔触光滑圆润,画上的小人通体由蓝色构成,东一块深西一块浅,额角和手心飘着一抹白,整体看上去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