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巨大的力量击中弹飞,和豆荚里蹦出的豆子没有两样。
极短的时间内,只在当空余下一抹轮廓模糊的残影,甚至无法令尚未回神的观者及时意识到:创造出运动轨迹的对象,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属于人类。
上一秒还和自己肩并肩坐在一起,最最重要的女孩,忽然不见踪影。大野的思维中断在一片匪夷所思的空白中。
那只巨熊慢慢伸出爪子,仿佛只是要用最最轻微的力道触摸她的脸庞,跟着却毫无征兆地陡然抬高前肢,急速狠扇向小丸子。
之前觅食时,它所作的一切举动无论快慢,总带有一种机械式的僵硬,不存在任何骨骼关节的肢体似乎无法做出任何带有生命力的动作。
除却粗糙的外表不论,它也并不像真正的熊,只是只会动的熊型公仔,带电或者靠别的什么法子获取驱动力,从里到外,与血脉、神经、灵魂无关。
但那一巴掌,就像真正的猎食者面对猎物时所下的死手:快准狠,充满生机勃勃的爆发力。
听见小丸子摔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他警告自己:什么都别想。不许思考任何与现实认知挂钩的事,踩着攀爬架用铁杆围成的方格,一阶阶往下蹬,直至重回地面。然后,向着小丸子所在的方向跑去。
什么都不可以想。这里是梦,都是梦。人被布熊吃了没事,被打飞,再从高空跌落也不会痛,地是软的……对,就是软的,像云朵一样。
小丸子也很轻,像羽毛一样,羽毛落在云里怎么会痛呢?
之后回顾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数十米距离的奔跑中,究竟错乱的想了些什么。
能明确回忆起来的瞬间,定格在到达她身边,看着她从地上安然无恙撑身坐起的一刻。
还好,还好她真的没事。
庆幸地喃念着她的名字,将手伸过去。
甚至尚未来得及分心察觉到在身后站定的大熊。
熊爪越过他的头顶,直冲小丸子而来,比他更快地触及她的身体。
抓起她,扔了出去。
那只沉默贪食的大熊,吃尽二班全员,止住口腹之欲的同时变得极端粗暴乖戾,挥舞着双爪,高喊着“痛——”、“好痛——”,一次次向小丸子袭来。
她躲不开,每一次都被从远处追来的大熊擒住腰身提起,像沙包一样投掷出去,又再次被追上,被丢开,周而复始。
熊不断用更急更快的语速,毫无道理地一遍遍呼痛,正承受着可见攻击侵害的她,却仍旧无法说出一个字,仿佛布做的大熊拥有生命,她才是任人摆弄、□□的玩具。
但这只是表象而已。她并不觉得疼,身体或者精神,从里到外没有受到丝毫损害。
被打飞、落下,即便与地面、大树,任何看似坚固的物体撞击出剧烈的声响,都全然毫发无伤。
它的力量与她相通,每一次惩罚式的袭击过后,造成的伤害都会即时回流,传予不了她。
巨熊的恶行实为自我折磨,身为灵偶的它,只是在用无比蹩脚的行为反抗不得不背负的宿命,向创造出自己的主人,孩子气地作出申讨。
因为,它其实并不贪吃——它,厌食。
不能说话真的太讨厌。
第七次被大熊扔向天空,坠于地面的时候,她在心里无限烦忧地如此想道。
因为不能说话,又不断被大熊形式夸张地击飞,她根本没法告诉大野真相:自己其实很好,一点事都没有,虽然看起来处于非常糟糕的状况中,实际上跟坐过山车,玩刺激惊险却百分百无害的游乐园设施没有两样。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快把自己折腾疯的男孩,像没头苍蝇一样追逐在大熊身后,向这个庞然大物拼命发起势单力薄的冲锋,再被无情地忽略,全程甚至无法靠近她一步。
她都快没眼看了。
直到他使用了第四滴血。
虽然动机方面可能与实际有所不符,但这确实是正确、必要的举动。
小丸子并不会因大熊感到痛苦,却必须阻止它继续毫无意义地自我伤害,还要将被它吞进肚中的二班同学解救出来,以诅咒为存在意义诞生的大熊,和被痛苦蒙蔽双眼作出错误抉择——隶属白鸟的悲惨回忆都需要净化。
这是仅凭她一人绝对无法办到的事。
她设想过投身天空的血液会召唤出什么,毕竟是梦的世界,想象力大可放得无边无际:也许是一只巨大的兔子,从天而降将巨熊压倒,上演一场巨型公仔间的互擂;也许是一场雷声滚滚的暴雨,浇淋在大熊布质的身子上,令他内外湿透,绵软无力的歪倒;又或者是一道驱邪避祸的符箓,乘金光如行箭直扑熊头,封印住深埋在它眼下的邪石。
最终,由一片绯雾中现身于此的,却是几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两男两女的小阵就可以去教室读书上课,拿上竹篮就可以去市场跑腿买菜,怎么看都和任何怪力乱神的灵能无关,没有制服□□大熊的能耐。
但看到他们的一刻,她的心轻微漏跳了一拍。好像有什么词儿,柔软的像云朵般聚涌在她嗓中,卷攘翻腾。
那时她正被巨熊第十次抛向高空,耳边是呼啸的风,她睁大眼睛,专注鸟瞰向那几个同样仰起脸注视着她的孩子,像颗企图拥抱地球的陨石那样疾速下落。
而后,脸朝下,重重跌躺在他们面前。
这次大熊没有立刻追过来,只是站在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