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叩响了院门。
无人应声。
好像理应如此，她松了口气，似乎这样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只是，林芷的心里却有些惆怅。
她看着自己的手，她望向四周，天空虽是无月，然而那天夜里的雾气却不见分毫。
然而，若不是院中传来那若有似无熟悉的馨香，林芷恐怕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巷子敲错了门。
这是黛黎的小院，没错。
“黛姨，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林芷立在门前，她将脸轻轻贴在门上，小时候，她总是有这个习惯，好像隔着那一道门，能听到许多的声音。
有父亲进门的脚步声，有他与周美华林蓉母女的谈笑声，有他呼唤自己名字时的急切声，也有，臆想中母亲与自己的轻声絮语声。
当那些声音渐渐消逝于无形，林芷的家，就散了。
院门被轻轻的拉开了，黛黎站在门旁，那熟悉的紫色面纱再次覆在她的面上，“芷儿，进来吧。”
林芷看着面纱下的黛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是，她觉得有些难过。
方才，黛黎一直不开门，是在为她自己戴上面纱吗？
林芷跟在黛黎的身后，与之前同花明如那次来的感受不同。如今细加打量这个院子，却发现这院中虽是严寒，却盛开着各色花朵。
林芷俯身嗅着，却见黛黎转过身笑了起来。
“这花没有香味。”林芷喃喃道。
“傻孩子，这是幻术所化，自然比不得真花。”黛黎微笑着说道。
林芷第一次发现，黛黎的笑，是这样温柔。
从前，与其说她怕黛黎，不如说是她害怕黛黎手中的那个红衣偶人。
那偶人酷似自己，这让林芷感觉多少有些不适。
当她逐渐习惯那偶人的存在，对黛黎放下戒备之时，黛黎，却突然消失了。
再相逢时，林芷却有些分不清面前的女子，是黛黎，亦或是浣娘。
但是，此刻，林芷确信无疑。
这，就是黛黎。
不仅仅是因为她覆着面纱，而是那种如母亲般的感觉，当林芷不再执着于黛黎的容貌而用心去感受时——
“黛姨，”林芷轻声唤道，“你，究竟是谁？”
黛黎走在林芷的前方，她听到林芷这般相问，便转过身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我像谁。”
“你像我娘亲！”林芷脱口而出。
说完此话，她自己亦是惊愕。
娘亲。
对林芷而言，这样神圣又隐秘的称呼，她已经许久没对人提起过，自己在梦中，仍然会梦见那棵和戏园一样的老树，那个和黛黎肖似的女子。
黛黎避开林芷的目光，“傻孩子，黛姨怎会有这般的福气……”
她称自己“黛姨”，便是同林芷拉开界限，林芷亦是觉得唐突，又见黛黎如此，她讷讷道：“其实，我娘亲什么模样，我都快记不清了……”
“是吗?”黛黎问完这两个字，便再没有说什么。
倒是林芷，她对黛黎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好像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都能有人诉说一般，“黛姨，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梦里看到我娘亲。”
“她美吗？”黛黎看着林芷，她这样问道。
林芷低头笑了，“应该是极美的。”
“为何？”淡紫色的面纱下，黛黎的眼睛分外明亮。
林芷看的失了神，梦里的娘亲，似乎不曾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甚至，林芷根本就看不清娘亲的容颜，只是那依依不舍的心情，犹如在黛黎身旁一般。
“芷儿真是个傻丫头啊！”黛黎的院中，宛如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她坐在石桌前，拉着林芷的手，“芷儿，你想娘亲吗？”
“想，但又不敢想。”黛黎的手很暖，也很柔，抚在脸上就像是三月的微风。
林芷贪恋着“娘亲的气息”，她阖上眼，偎在黛黎膝头，轻声呓语：“娘……”
一颗晶莹的泪自黛黎眼角滑落，她慌忙抬手擦拭，又将脸颊轻轻贴在林芷的发上，“我苦命的孩子啊……”
如果这是梦……
再久一些，该有多好……
林芷伏在黛黎的膝上，她想念黛黎，想念——娘亲。
也许，这真的是个梦吧。
当林芷醒来之时，她却是躺在杏花林自己的床上。
屋外，天微亮，小鸽子依旧睡得香甜。
林芷坐起身来，这真是一场美梦啊。
不，她低头打量着自己。
林芷记得，昨日出门前，她穿得就是这件衣裳。
衣服上隐隐残留的香气，似乎在告诉她，那不是梦。
是黛姨送自己回来的吗？
在林芷心中，黛黎无所不能。那么，她就是能将林芷悄无声息的送回杏花林，也不足为奇。
衣上的淡香有黛黎特有的气息，林芷却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娘亲。但娘亲在她的心中，却是无可取代……
但为何，黛姨总是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娘亲呢……
林芷看着酣睡的小鸽子，当日执意留下这孩子，除了同情她的遭遇，多少也觉得她与林芷自己同病相怜。
小鸽子的双亲都葬于那场大火，而林芷的父母……
如果自己得以重生，那么父亲，母亲，他们又会在哪个时空好好的活着呢？
他们，还会记得自己吗？
他们……
难道说！
林芷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知道这想法近乎荒谬，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