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过,王县令每年往京里送三千两的孝敬,这其中有八百两都是他添的。三岔河村人少,每年却能在税赋之外还送上一千两的年礼,且不包括日常的孝敬,这样的能耐,王县令对老爷是极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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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县城,坐牛车需要三日,马车需要两日,且不能休息。可五日后,老爷就回来了。我猜,他可能都没到蓝田,知道贵人走了,得了消息就索性回来了,连下个狱功夫都懒得做。
前脚老爷刚进门,后脚巧儿就被发现吊死在了屋里。
老爷气急了,连声骂着晦气,刚进门就见了这起子事儿,跳着脚叫人给巧儿拖出去扔了。巧儿的家人没来给她收尸,她家里除了全勇哥哥,再没有别的兄弟了,她母亲的贪财是八乡闻名,可进项却抵不过赌鬼老子的臭手。一眨眼两个孩子全没了,也不知他们现下如何。
我没有时间给巧儿伤心,因为当夜老爷就打了我十个耳光,说是看着我就想到巧儿和她那个没用的哥哥,立时就打发了我就去做了洒扫。我是院子里最好看的,却做着最脏的活,她们让我刷恭桶。
七日,我就瘦得脱了形。这就是她们的目的,毁了我的模样,就再也不能得宠了。其实她们想太多了,我心里不想争了,因为夜里我总是梦到巧儿吊死的脸,猩红的舌头拖得老长,地上是全勇哥哥的脑浆子,一直淌、一直淌……
我整宿整宿地不敢合眼,而我的娘亲,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很快,有人去向老爷告发我,说是之前看到了我在后院埋了好些首饰。也多亏了其他姐妹“好心”,特意提前来说与我听,她们笑的开心,离开的时候腰臀扭得格外来劲儿,像是后院下了蛋后打鸣儿散步的母鸡。
刷恭桶的粗使院子很偏,只有我一个人刷这几十个污秽物件。院门口有一棵杏树,杏树五月结果,如今快七月了,只剩下几个干瘪的老杏子了。我摘了杏子,没有擦,因为我的手上衣服上都是臭味。
吃完第三个果子后,门口有拿着棍棒的婆子进来了,我站在井边,端着花娘教我的最好看的笑,跳了下去。
死在井水里,可真是全三岔河村最好的死法了。旁人一口水都喝不着,我却能有整整一口井。便是死了,我也要脏他一口井去。
来生,可不要在四月出生了。我讨厌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