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死死瞪着苏翊,眼里一层雾水散开之后,就变成熊熊烈焰蒸腾,带着绝望的深绿,似乎要焚尽一切骨血和整颗灵魂。
楚越嘶声问:“是你?”
苏翊点头:“是我。”
楚越又盯了他好久,方才回神似的浑身一痉挛,紧接着竟惨笑起来:“你怕我继续纠缠你,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恳请陛下颁旨?”
苏翊半垂下眼帘,目光被掩在睫毛之后:“郡主爱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啪!”一声剧烈耳光炸响,伴随秦馨若的怒斥:“楚越你疯了!要发疯对表哥发去!”
说着,人已奔过去,正正挡在楚越与苏翊之间,愤怒地与楚越对视。
楚越眸中闪过一丝残酷,猛一扬手,直到匕首在空气中划完半圈光影,秦馨若的尖叫声才迸发出来。
楚越几乎没多想,她要杀死秦馨若,虽然她并没那么恨秦馨若,秦馨若也谈不上罪大恶极,但此时,她只想杀死秦馨若。
秦馨若的尖叫声出口一半,陡一转低,但顷刻又是高亢入云,变成另一阵惨叫。
楚越的匕首尖陷进血肉,血花飞溅上她的面颊,弥了她的双目。她从一片血雾迷离中,隐约看见苏翊悲伤的脸。
苏翊为何要悲伤呢?这一切,不全是他亲手策划?他替秦馨若挡了匕首,却并不还手,任由匕首没入他的血肉。他是在用鲜血洗清与她曾经的纠缠,从此以后,他们彻底两清?这样的话,他应该是决绝和轻松,又为何要悲伤?
楚越困惑极了。
楚越一手握着匕首,呆立在原地。匕刃是上好的玄铁铸制,刚饮了血,遍体只闪过一抹红光,便再无痕迹,依然清冽照人。苏翊踉跄后退几步,终有些不支,单膝跪倒在地。手捂胸口处,衣襟一片殷红。
秦馨若跟着跪地,双臂紧揽住苏翊,急急唤了几声“苏翊哥哥”,就对门外尖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苏翊的近身侍卫很快冲进来,见此情景,一半人迅速转到苏翊的方向,重重围护起来,为首的年轻人沉声问:“侯爷是否有大碍?”
苏翊微微摇头。
另一半人则围住楚越。
这一半人就忍不住犯难了。无疑,楚越刺伤了苏翊,但以楚越熙和郡主的身份,又已被赐婚端王,贵重身份,真不是他们北陆府能捉拿。
秦馨若见那几人不动,又喊起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她行刺侯爷!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抓起来!”
外面的喧嚣,楚越一个字也没听清。她这时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在她和苏翊之外,蒙了一层水波,一切人和事都被阻挡在水波外,变成倏忽游来又荡去的鱼类,咕嘟作响,只见影子浮起落下,却始终构不成画面。唯有她和苏翊是实体。苏翊的目光穿透半垂的睫毛,散落在她脸上,如同阳光碎片。苏翊用那种晦涩又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不言语。
秦馨若的声音更愤慨:“我大翼有律法,凡领军出征者,若出征前夕遭人谋害,凶手皆以叛国罪论处。她该怎么处置,自当由陛下说了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押下去!”
书房的门被“砰”地撞开,沐云殊走进来,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身后竟跟着端王萧峻珵。
萧峻珵这会儿怎么踩着点赶了过来?
萧峻珵一看房内景象,立刻明白七八分,一指楚越,对苏翊的一群侍卫吼道:“大胆!狗眼都瞎了,没看清这是谁?”
侍卫对萧峻珵恭敬行礼,一时却也无从解释,就听秦馨若大声道:“她行刺靖宁侯,我让人先押她下去,再交给陛下发落。端王殿下,我做得不妥吗?”
“呵,呵呵,”萧峻珵冷笑,秦馨若不禁愣住。
生平首次,萧峻珵用如此冷淡尖酸的态度对她,饶是她往日从未将萧峻珵瞧在眼里,但乍一见这天差地别的态度,也不禁生出几分沮丧,更刺得她心头火起,妙目一瞪,对萧峻珵义正言辞道:“殿下这算什么反应?熙和郡主行刺侯爷,已是铁定的事实。殿下是看她身份尊贵,又是殿下的未婚妻,不忍交给陛下处置,想大事化小?”
萧峻珵唇带冷笑,眼锋厉烈如刀,声音陡然阴沉下来:“行刺侯爷?你们谁看见了?你?还是你?”
他随手指了几个侍卫,侍卫急忙摇头。
萧峻珵接着说:“片面之词,真相不明,就要去打搅父皇,真当父皇太闲吗?靖宁侯何许人?武技剑术冠绝北境,凭着熙和郡主连刀都拿不稳,能行刺他?我看分明是你要嫁祸给熙和郡主,自己伤了靖宁侯,贼喊抓贼!”
秦馨若怒目圆瞪,低吼道:“无耻!这种诨话你一个亲王也说得出口?你没看见匕首在她手里?”
萧峻珵正色道:“你趁着她被吓傻了,塞进她手里的,好不好?”
秦馨若怒极反笑:“殿下耍起无奈来,真是又进一层楼。殿下刚刚说熙和郡主连刀都拿不起,难道我就拿得起?我比她武艺高强?”
“呵,你跟她不一样,”萧峻珵有恃无恐地回应:“你是靖宁侯的未婚妻,靖宁侯自然对你没有任何防备。凡事关心则乱,靖宁侯视你为无上珍宝,千依百顺,只怕宠不够,你想对靖宁侯下手,别说暗中行刺,就算明着告诉他你想杀了他,他也甘心不还手。”
秦馨若被绕得头晕,这表哥强词夺理的功夫她昔日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那时都是针对别人。现在冷不丁转移到她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