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再多话,同时往外走去,萧峻和一只脚刚踏出门槛,突听苏翊低唤一声:“太子殿下。”
萧峻和困惑地回头,就见苏翊呆立在原地。
苏翊那一刻的表情,让萧峻和至死也理解不了。好像是突然忆起什么重要事物,那事物带来的有豁然,但更多的又是颓唐和无奈,甚至还有彻头彻尾的恐惧。他清楚感觉到,苏翊明净的面色下,涌动了浓浓的绝望气息。那气息如此厚腻,又凝结成片,就变成无从抵御的死气。
苏翊的双眸、肌肤下,都弥漫了一层死气。
萧峻和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出难得的慌乱,惊声问:“苏翊,你怎么了?”
苏翊却散淡一笑,依旧风轻云淡,道:“殿下,您早些回去,微臣还有事,就不远送了。”
萧峻和愕然:“苏翊,你不去见父皇了?”
苏翊平静摇头:“缘分天定,端王和熙和郡主能走到今日,也是天注定,微臣阻止不了,殿下也不必再费心阻止,就这样吧。”
萧峻和失声低喊起来:“苏翊,你在胡说些什么?”
苏翊的声音却是十足笃定:“恳请殿下,不要再多问。当然,殿下若本身对熙和郡主痴情,想阻止端王与熙和郡主的婚事,微臣恭祝殿下马到功成。但这件事,真的与微臣再无关系。微臣马上要领兵赴边关,恳请殿下体谅微臣的难处。”
……
沉寂的内室,天光从窗棂涌泻而入,变成阴沉沉的大海漫过,无可挽回地凝固。
白衣人立在数重纱幔之后,缥缈虚幻,唯一头坠地乌发如飞瀑涌动,带来一丝实体感。
苏翊坐在桌边,垂睑沉思,仿佛完全没留意白衣人的存在。
许久,白衣人缓缓开口,声音空灵:“小殿下最终做了决定?”
苏翊却似没听见,完全答非所谓:“我不会看错,萧峻珵确是对朵儿动了心。这次为了朵儿,宁愿放弃秦馨若。如此,就这样吧。我本来觉得有些人比萧峻珵更好,比如萧峻和,或者秦子墨。但事情既然已到这一步,就是天意。萧峻珵只要一心一意待朵儿,将来我自会保他们夫妻一世平安富贵。”
白衣人淡淡叹气。
苏翊再度开口,语气肃重了一点:“懿轩,我是否可以相信你?”
白衣人不假思索道:“小殿下自然可以相信我。”
“那么,”苏翊和缓地问:“‘海之羽’的诅咒,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衣人笃定地回话:“属下以性命担保,‘海之羽’的诅咒,是真的。”
……
就在萧峻和找苏翊的当天,翼王钦定的术士进宫,占吉日定体象经纬,自然,也带来“凤命移位”一说。第二天一早,苏府就迎来圣旨。
司礼监监正一身严谨官服,在香堂前一展黄绢,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端王萧峻珵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弱冠。有前泓阳王沐怀远之孙女熙和郡主沐楚越,婉嫕淑慎,义高含章,纯懿淑灵,称诗纳顺,今钦定为端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楚越不知家人是怎么千恩万谢然后送走监正的。从那日在帝京郊外雪松林里见了苏翊,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几乎粒米未进,找大夫瞧过,也无具体病症。今日听完圣旨,她仅剩的一点的意识也灰飞烟灭,只残存一个念头——赶快去找苏翊,找苏翊……
她当着众人的面,往沐云殊胸口一俯,死死揪住沐云殊的衣襟,抬眼只见满目血红,开口时,声音沙哑如杜鹃啼血:“爹爹,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
沐云殊没法拒绝,亲自策马带楚越去往帝京北陆府。
父女二人自然没受任何阻碍。沐云殊独自在前厅休息,让楚越随家丁去往后院书房寻苏翊。
楚越踏着满地槐花落瓣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谈话声从虚掩着的门内传来。
“哥哥这首小词好雅致。只是哥哥马上要去战场,睹词思人,终是伤怀。”
“馨若妹妹尽管放心,比这艰难百倍的仗我也打过数次,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就会回来。馨若妹妹的相思之苦,我自会补偿。”
“哥哥说什么呢。我只盼哥哥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补偿。还有,哥哥……哥哥早些与我完婚。”
“呵呵,圣旨都下了,妹妹还对我不放心?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圣旨,我也是非妹妹不娶的。”
……
楚越脑中一片虚茫,面色惨淡如深秋枯林,哆嗦一会儿,才聚足力气,伸手推开房门。
房内,秦馨若依在苏翊怀里,二人立在书桌前,右手相覆,手中执一毛笔,看是在共同书写或作画。
看见楚越进来,二人均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苏翊疏淡有礼地打招呼:“郡主的气色不是很好,是否身子不适,要不要找宫中太医瞧瞧?”
楚越茫然地看着他,呆滞地说:“苏翊哥哥,大事不好了……”
惨白的嘴唇再次哆嗦一阵,才续上话:“苏翊哥哥,这次真的不好了,你,你不能再任性,不能再耍性子,要不就……就真的来不及了,你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的大事不好了……赐婚的事情,我们弄巧成拙了……”
“郡主,”苏翊放开秦馨若,几步跨到楚越身边,略垂头与她对视,温言道:“郡主真的生病了。我府上有不错的医生,郡主若不嫌弃,请去客房休息片刻。”
“苏翊!”楚越终于惨叫出来,声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