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州到京城的官道去年刚经过修缮,马车行驶其上十分平稳,唯一叫人不适的是那呼啸不停的北风,虽然顾念着温灵筠等人只是疑凶,囚车外围了一圈挡风的毡幕,可入冬后的寒冷还是透过幕帷侵袭进来,囚车里的人都瑟缩着像一只只鹌鹑。
温灵筠对周围的严寒却是无动于衷,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过容朝月的模样,起初被强掳进雍王府、几番相救又遭人嫌弃,温灵筠是想要尽早离开的,可后来想想容朝月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主子,比起在魏国公府被视如草芥的经历,容朝月的那点傲娇脾气倒是可以理解,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郎若是就此命归黄泉,何人不会心痛呢。
再想到自己,倘若容朝月真的死去,她们这些疑凶会遭到如何处置,到了京城,魏国公那边的人还会不会找上门来呢。
外面有烟火的气味传来,是随行的伙夫在点火做炊了,拉着囚车的马匹悉数停下,外面做饭的那点烟火气,仿佛给囚车增添了一丝暖意,其他囚车里的少女们骤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远处的城郭可以看见一点影子了,前途未卜的疑犯们都低低啜泣起来。
不一会儿午膳备好了,温灵筠低头喝了一点菜汤,听见有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抬头一看,一匹赤红骏马上坐着一个铁甲覆体的士卒,马匹停下后,那人手持一面令牌翻身下马,一边扫视着正用着饭食的疑凶们,一边同负责押送的宋宥交涉。
温灵筠听到景王二字,侧过头正对上宋宥和那名陌生士卒望过来的目光,只见宋宥坚定地摇了摇头,说着“奉圣谕……温姑娘必须进京……”什么的,那名士卒难掩失望。
温灵筠明白过来,是容斐托人来帮助她脱身,尽管没有成功,温灵筠仍是满心感激,如容斐那般身份尊贵的亲王,能在意她这么一个卑微奴婢的生死已经十分义气了。
最后那名士卒走到她跟前,告诉她景王知道她蒙受冤屈,一定会查出元凶帮她脱罪之类的,挨得近的另外几名作为疑凶的少女听见了,眼神既羡又妒。
温灵筠没顾上别的,连忙问雍王的伤势,听到雍王昏睡未醒、但没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才微微舒了口气。
容斐派来的人走了,温灵筠赶紧吃完剩下的饭菜,只要容朝月身子无碍,醒来后定能说出事情的真相,她相信容朝月不会诬赖自己。
囚车驶入京城,直奔大理寺而去,温灵筠看着那红墙碧瓦的官署,想起被山贼杀死在京郊的温家老少,那桩惨案从事发时的举众哗然,到如今已没有一点水花溅起,而皇子遇刺,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仅因为容貌与雍王身边下人描述的相近,便有这么多无辜女子被拘押至京,除了受害者身份的贵贱,只怕其中还有什么人在刻意转移大众的视线。
第一次开堂审案的时候,高居堂上的朱袍官员将所有疑凶案发时所在的地点和所做的事细问了一遍,一一命下属记录在案,其中似乎没有发现大的疑点。
退堂后疑犯们都被关押进大牢中等待再审,可这一等就是几天的功夫,再没有人过来提审。
即便监牢中不见天日,温灵筠还是依稀能判断出时光的流逝,这种漫无目的地等待令人烦躁不安,虽然她们被关押的地方有别于死囚们那种压抑的环境,起初关在一起的少女们还会时不时地窃窃私语,但时间久了,她们这些人就好像被人遗忘在囚笼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感到不安。
就在温灵筠也开始对时间感到模糊的时候,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日夜,外面终于来人了,温灵筠自然以为是要上堂再次受审,直到所有人被驱赶到蒙了厚重帷幕的囚车里,双眼也用黑布覆住,一种异样之感开始涌上心头。
更加不详的征兆是外边是夜里,黑漆漆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只有夜晚极致的漆黑才会这样,囚车外边一路都是静悄悄的,并且不知何时开始颠簸起来,显然已行进至不平坦的路段。
温灵筠的心也开始随着囚车的颠簸忽起忽落,等到车内开始透进一点游移不定的光线时,温灵筠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和晨间鸟雀的啁鸣。
囚车停在山野之间,被命令下车来到地面上的囚犯们,即使是最愚笨的那个,心头也开始有不安的预感。
温灵筠蒙眼的布条已经松脱,但看守的狱吏并没有呵斥着让她重新戴上,温灵筠就明白,在某些人看来,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越过人群,温灵筠看到了那位她们刚抵京时主案审理的那位官员,他此时的神情不如那日在公堂上时那般严肃板正,过分紧绷的脸庞反透露出一丝心虚。
就在此时,队伍末端却有不协调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有人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这里除了囚犯就是看押她们的役卒,可此时在那边揉着双膝、冠发散乱的却分明是个妙龄少女,她呼着痛,后面一匹马上又跳下来一个人,小声安慰着她,两人虽然都穿着公差的衣服,从声音却能听出都是女孩儿。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两人,原本走在前方的大理寺卿大人额头青筋乱跳,大步向二人走去,那落马受伤的女孩子娇滴滴地叫了声父亲,可回应她的却是狠狠的一巴掌,少女被打得头一偏,先是一愣,接着捂住脸啜泣起来。
后面一个一看不对,连忙主动跪下认错,从他们之间的言语称谓温灵筠惊讶地发现,乔装成狱卒尾随而来的,竟是大理寺卿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