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顿奶、哭倒一大片的育儿新制度只推行了一天,就把金大有给招来了。
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预料之中的孟氏,还有一个就是在家有些隐性地位的琴姨娘。
徐音吃着心太软坐在椅子里打量这三人。
为首的金大有面带愠色,之前因为孝期里不能理发,他又毛发旺盛,曾一度像个会说人话的猩猩了!
昨儿离徐宛去世正好三十五天,他自说自话改了规矩,说不等四十九了,便让管家招了扬州“珂氏三把刀”进府,泡澡理须发采耳扦脚搞了全套,今儿这么一见确实清爽许多,像块剪了须根抖掉烂泥的新土豆一样光溜溜的。
再看孟氏,一夜未见人家就“憔悴”下去了,不用说,定然是心忧所致,她眼光微垂身姿像大风吹过的蒲草,要不是心系少爷的安危,简直要撑不下去了呢……
最后是带着恬静笑容的汪思琴,徐音可得细细打量她。
一身淡黄绸衣,领口袖口都没有绣花,只镶三条色彩和谐的云纹,竟合“莫兰迪”风?看着舒缓又高档,衬得一张脸端秀白净,略微上扬的眼角风韵依依,温柔可人,似乎可以任扁任圆的搓拿。
当然那只是错觉!
“谁教你给昭儿断奶的嗯?”
金大有暴躁的问,眉头凸得像两瓣蒜。
“三岁了,不该断?敢问大爷几岁断的?”
徐音又摸出一个心太软,红枣煮熟去核,里面塞上糯米团,浇上蜜蒸,放一盘在屋里香气萦绕,金大有直勾勾看着她的红唇抿了一个进去,忍不住自己咽了口水。
“昭儿和我不一样!我生来壮实他却弱,奶水有营养,就算再吃个一两年又怎样,嗯?”
“他不弱!谁说他身子弱?到了这么大,一天四顿奶,又不肯添主食和菜肉才会营养不足!”
徐音看着他说:“大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保证顺顺当当把奶掐了,什么事都没有!”
“不行!你懂什么?我凭什么听你的嗯?”
“要是掐出病了怎么办?你不知道他病了多麻烦,家里就跟打仗似的,头一个,老爷就得急的要上吊!”
说得一脸烦躁。
“要断!”
徐音换条腿翘着,斯斯文文的理了理绣着梅枝的白色百褶裙,她上身穿一件墨色底织淡蓝色樱草的短裳,上深下浅,挺别致的穿法,金大有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是个乡下土柴妞吗?怎么拾掇一下有股子铮铮向上,清俊妖娆的气韵,觉得不好管教……哎,这土柴妞主意大得很,不太好管哇!
“大爷就别管了!自来就是女子主中馈,男子重外内帷……少爷如今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养好他,您不必担心。”
她眼光拐一拐孟氏。
“你不是说小少爷一刻也离不得你?还不快去?对了,那药汁该抹了吧,我只提醒你一次,再有下一回,扣月钱……”
孟氏不甘点头,却也不敢反抗,只是偷偷看着一旁的琴姨娘,后者掏出帕子掩在下巴上,温顺一点头说:“其实,奶奶让给少爷断奶也是一片好心,只是……”
孟氏的眼里重燃希望,屏气听着她怎么往下说。
“还有七八天就是五月了,大人还不怎么,孩子却最怕了,我娘家九叔的孩子就是毒五月里得了疟子走的……”
她慢慢上前,突然伸出石青色的绣鞋在地上踩了一下,弯腰捡起一条褐黑相间、半寸长的虫子来,默不作声的丢进屋角的小漆藤筐里。
她皱了眉说:“这时候给少爷断奶必定影响胃口脏腑不调,奶奶何不等过了苦夏,入秋后再作打算?”
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金大有连连点头道:“思琴说的对,也不急于一时,那就秋天再说吧!”
说完一挥袖子,打算收队回去。
徐音知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一次被驳了回来不要紧,以后再想明令发下,内宅这些势力鬼肯定会偷懒耍滑。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春天易得风寒,苦夏影响胃口,秋燥又伤阴,冬天又该容易上火了吧?细算下来,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不合适!难道这家里做点事就是这么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
徐音慢慢走到漆藤筐前,朝里看看,又转过头看汪思琴。
这条虫子不可能是她屋里的!她讨厌潮湿阴暗,每天叫人打扫得很干净,还撒石灰、用草药熏蒸,不要说屋里,就连走廊上也可以保证不会有……
“昨儿已经断了一天,已经吃了一天的苦头,这时候放弃属于前功尽弃,还会让他怀疑要他断奶的决心,反反复复,什么事也办不成!”
“所以,不等,接着掐!”
金大有挥着袖管走过来,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凑近了看她的脸,咂了舌头抖抖腿,问:“这家里,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嗯?”
徐音淡淡说:“都是。”
“?”
“我是你当着所有人承认的正妻,金家少奶奶,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