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算来我与他分开已有三年了。”徐子晋轻轻的叹道。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师徒吗?”
“说起来,我师傅医术高超,我也只算习得他的半分皮毛。只不过人有千结,师傅他一生淡泊名利,却逃不开一个情字。”
“恩?”小七坐起身来,好奇道。
徐子晋瞳孔渐深,思索良久,才慢慢的说道:“小七你可知道我大晋的前事?”
小七摇了摇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年,只是一日不停的奔忙,对于历史之事却打听得甚少。
“奉化十九年,先帝驾崩,成王刘显煜领兵攻入京城景安,与忠王刘显德里应外和,当时的太子被困中宫,自焚而亡,天家从此易了旗帜,改年号为天诏,也就是如今的承顺皇帝。”
“啊?竟有这段历史。”小七暗暗心惊,直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虽是不同的时空,这皇位之争仍是古今最为惨烈的,又问道:“只是这与徐大哥的师傅又有什么关系?”
“我师傅曾是宫中的一名太医,当年他青年才俊,不过二十便得到院使的赏识,又精通妇科,太后也曾多次经他诊治。
当时太子妃难产,我师傅竭力救治,终于保得太子妃无恙,安然诞下一名男婴,先帝与太子感他妙手回春,要赏赐于他,谁知他不要赏赐,竟跪地叩头。
原来先帝身边有一掌茶女官,与我师傅二人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师傅之所以入宫,也是因那女官的缘故。师傅只求先帝将那女官赐与他为妻,先帝欣然应允。”
“这不是好事一桩吗?”小七正听得入神,徐子晋却迟迟没有下文,忍不住出声问道。
“命运弄人,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徐子晋淡淡的说道:“不过几日的功夫,先帝就驾崩了。
新帝登基,朝野上下一片混乱,原本也不干内宫之事,谁料到,新帝竟看中了这名女官,将她强纳为妃。我师傅纵使百般不舍,也强不过帝王之势,心灰意冷之间,便弃了太医院的职务,做了个游走江湖的郎中,终身未娶。”
“徐大哥的师傅,原来是如此痴情的人,”小七叹道,一时之间有些忿忿:“这承顺皇帝却是太可恶了,谋篡皇位夺人所爱,堂堂大晋皇帝竟是如此不堪。”
“天家的斗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幸好承顺帝颇有治世之才,如今也算是国泰民安,犹当将功补过吧。”
徐子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拾起背篓背在身上,轻声道:“走吧。”
回到医馆天已擦黑,急匆匆吃了晚饭,趁着月朗星疏,将白日里采摘的草药铺开来晾晒。
书远腿上虽去了板子,仍有大片的淤肿没有消散,秦月提了四人的衣衫去浆洗,他也单蹦着腿在旁凑趣,
小七见徐子晋摊着药草仍有些神不在焉的,只觉得他心思也太过细腻了些,因着忆起了恩师的情事,也要这般感怀伤情。
“徐大哥,那你师傅为什么要出海寻药呢?”
“恩?”徐子晋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傅他从来就深藏心事,这些往事,也只是酒醉时才对我吐露几分。
只记得三年前,师傅出去了大半个月,回来就说要出海,至于为什么,他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们师徒之间还真是奇怪,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
“每个人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徐子晋目光紧紧的盯着小七,正色道:“就像小七你,即便是女扮男装,即便是远出大洋,只要是你选择的,我便不问,也是对的。”
小七面上一红,喃喃道:“便是信任么?”
徐子晋轻轻点了一下头,将手中的金银花瓣细细的摊开,拨弄整齐。
我不说,他便不问,一直以来竟是如此的吗?
当日落魄入狱,得他倾力搭救,复又出海遇难,他仍执着的去寻,从始至终,未过问分毫,也不寻究竟。
原来徐子晋,已待自己好到这般。
再想那人,什么同生死共患难经风雨,终归是利字头上的交易罢了。
若说情谊,却是半分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