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末申初, 日光西斜。一路疾驰皇城, 跳下马后稍作歇息,长安随着小顺子经由侧门,貌似恭顺的迈进了内廷。
大梁以武打天下, 萧氏一族能征善战,便连皇宫也透着股粗犷的霸气。其中建筑多以黑金二色为主, 富丽堂皇, 端肃严整,四周宫人往来无声, 比之王府, 别样俨然。
若非国之要事,明德帝惯在太常殿内处理政务。他两个到时, 陛下正与个老臣叙话,小顺子略一思索,转步将长安带入了偏殿耳房,请她稍加等候。
无聊的喝掉一壶茶水, 眼见并无旁人在侧,长安摸摸下巴,干脆四处溜达起来。
这处耳房位于主殿之西, 一侧面向庭院,另一侧则对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花园。许是陛下喜静, 周遭侍候的并不多, 一个个都垂首侍立, 双眸规规矩矩的, 没有人往她这儿瞄。
不远处,主殿的窗子开了一半,隐约能望到宽大桌案后,身着明黄常服的儒雅帝王。
“喂”
长安眯眼待要细看,身后却猛地传来个扬高的男声,吓了她一跳。
挑着眉梢转过身,只见萧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正扒着窗户往里瞧。
“小心卡住头,”她好心提醒“你的脑袋不算小。”
萧逸一噎,瞪她一眼,缓下语气小小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请的。”
“请你干嘛”
“叙祖宗的旧。”
“你家祖上”
“进来说话”长安不耐“瞅你细声细气畏畏缩缩那样儿,跟偷情似的,一上不得台面。”
萧逸的双颊“腾”的涨红,直觉想反驳,可念及此处乃内廷,只得恨恨收声,又瞪她一眼“太子身体抱恙,我去东宫探病,抄小路欲要府,哪能随意乱窜”
“嗤,”长安耸肩,“你不觉得被别人看到我们这样偷偷摸摸不好吗”
萧逸默了默,迟疑一瞬,终是听从她的,绕到了偏殿正面。
不过,他也只是站在耳房外,并没进门。
“你祖上与我祖上有旧”
“听说有,”长安煞有其事的头“不但有旧,还有恩。”
“嗯”萧逸怀疑“那你们陆家怎的没有封侯拜相”
“有恩于太祖皇帝的多了去,难不成还挨个封侯”她翻个白眼“我记得天下未定时,你们萧家的老祖宗有段时日山穷水尽,饭都吃不上,就靠着周边村民,张家一口饭李家一口汤的”
“嘘嘘嘘”萧逸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来捂她的嘴“你乱说什么”
“无妨,”长安淡定的瞟瞟周围不远不近的宫侍们“他们听不见。”
“慎言”
唇角微撇,长安兀自身倒茶,懒得再理他。
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萧逸觉得这事情蹊跷,也不知陛下到底作何想法,真是麻烦透了“你不说要离开帝都,怎么还不走”
“你没听闻皇觉寺中有位高人在静修吗她今日刚刚出关”说着,指指自己鼻尖儿“还没来得及呢。”
“原来是你”萧逸加无语。近一个月,不知哪个占了皇觉寺的西配殿,不让人进,寺庙竟也由得他,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在京中搅起波不小的麻烦。
便是他这没信仰的,也跟着听了一耳朵抱怨。府中的白侧妃同样被拦过,自觉失了颜面,近段时间脸色奇差,至今都没丁缓和。
“你可真是”
找了半天没寻到合适的形容词,他只得拣重的道“九殿下去圣上面前告状,说你坑了他百两黄金,顺便翻旧账替我抱不平”
长安慢悠悠的打断他“你有什么不平”
“我”萧逸滞了滞“就是,那个事。”
“哪个”
“上月那个。”
“那是哪个”
“你故意的是不是”萧逸恼羞成怒,他觉得自己紧张兮兮的跑来替她担忧这举动简直蠢极了“管你这个那个,反正我言尽于此,你随意”
“啧,气什么嘛,我刚刚没想起来。”没什么诚意的道了歉,长安笑眯眯“我全知道,小顺子早告诉我了。”
“小顺子”萧逸一愣,继而皱起眉“你应当唤顺公公”
“嗯”长安眼睛一转,伸手向上指了指“很厉害”
萧逸微一头“他干爹是总管太监福宝,陛下身边的头号红人。”
他还欲说些什么,余光瞄见往这边来的小顺子,当即转了话题“有空定要来王府一趟,佩玉一直想当面谢谢你。”
长安会意,扬高声音“举手之劳,愧不敢当”
眼瞅这二人相谈甚欢,小顺子的眉峰极轻微的跳动了一下“陆姑娘,萧世子。”
稍稍躬下身,他温声道“陛下要见你二人,请随奴婢前来。”
萧逸几乎日日进宫,今天不知怎的,却突然紧张起来,胸口怦怦的跳个不停,即便初次面见明德帝时,也没有如此。
偷觑着身边一派自然的陆长安,他轻咳一声“陛下虽则仁和,为人却极讲礼数。大内不比乡野,你切不可粗莽,冲撞了贵人。”
“嗯。”
“几位殿下怕也会来,到时多听少说,休要显摆学识逞能耐。”
“嗯。”
“还有”
“萧世子,”长安忽然掏掏袖子“伸手。”
不明所以的伸出手,萧逸只觉掌心一沉,多了个轻飘的小东西。
皱着眉头抬起手,只见这玩意儿黏黏糊糊,外面裹着层薄而简陋的纸,半化不化的,一碰还会拉丝,竟像是民间普通的
“这是饴糖”
“对。”长安睨他一眼“若有熊孩子巴拉巴拉的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