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林道:“季兄过奖,不知季兄......”
事已谈完,他同他之间,貌似没什么可叙旧的吧?
季应泽面皮一垮,哀道:“沈兄别那么不近人情嘛,应泽仰慕沈兄风仪已久......”
沈瑜林淡淡道:“宴席未散,莫非唐探花也想去喝一杯?”
季应泽僵了一僵,随即正色道:“这几日应泽便在乘风客栈住着,瑜林若要寻应泽,可令人带了这令牌见掌柜。”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方玄铁令牌,放在石桌上,沈瑜林眯眼看去,只见那令牌边缘有虎纹金漆,面上刻有龙飞凤舞的“云虎”二字。
见沈瑜林感兴趣,季应泽低笑道:“先帝有二臂,左麒麟,右云虎,说的便是你我二人的祖父了。”
沈瑜林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季家云虎令,他自是认得的。
季应泽轻拂了袖子,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四周灌木丛,道:“罢了,应泽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瑜林,先告辞了。”
他功夫极好,几个呼吸便消失在夜幕中,沈瑜林抬眼,微微一笑。
海上贸易之事他并不好越界,永宁一脉此时也需沉寂,季应泽不是不知,所以他并未定年限,此番,只是一个试探。
沈瑜林抿了口冷茶,心中不住思量。
江南填上的亏空俱充了军饷,因开国不久,百废待兴,国库更是空虚,季应泽丢的筹码又着实大,他不上钩,自有那动心的......
这才是季应泽的“诚意”。
这人果真不简单,若不是他自后世而来,知晓晋高祖对与空岛深恶痛绝,只怕便信了。
季应泽看来是认准了永宁一脉的,想到方才乍听此事的心动,沈瑜林自嘲一笑,差些便成了笑话。
他如今这少年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坏,虽不至于教人看破了来历,可这时不时的不谨慎还是让他忧心,这回季应泽全无恶意,若换个人,这亏可就吃定了。
沈瑜林收拾心情,待宴席散尽,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沈襄。
“与空岛,季家......”沈襄沉吟良久,叹道,“终是故土难离么?”
沈瑜林眉心一皱,他并不认为占岛为王三千年的季家会因这般缘故轻易投诚,道:“若他本意是依附而非合并又如何?”
沈襄失笑,道:“大晋向来禁言与空之事,徒儿不知,那与空岛如今却是海上霸主,三韩瑟瑟,倭民伏首,若非真心归晋,何至于图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国名分?”
沈瑜林抿唇,又道:“若季氏归附,功必封王,再以与空为据,如此既无实出,又能仗我大晋声威,年年领军俸,岁岁催粮草,又如何说?”
沈襄叹道:“那便是后世君王所虑之事了,如今眼下,是夺嫡。”
沈瑜林勉强压下心中不安,垂眸应了。
沈襄见他眼下乌青,不由叹道:“你近来总是心神不宁的,可是监举司中公务太繁忙?事不是一个人扛的,我瞧着今日不少新官都是好的,要适当匀给下属一些。”
沈瑜林低低一叹,道:“徒儿省得的。”
送走了沈襄,沈瑜林立在二道门后,不知怎地从颈间摘下了那方藏了发结的白玉凤凰双飞佩,垂眸细细打量。
玉质明润,雕工精细,看得出被盘得极好,因着有一段是中空的,对着门檐高悬的灯笼光一瞧,隐隐还能看到那两股青丝系的结。
百忙之余,竟还有些......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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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尚清,大混蛋!”于尚安两手撑着腮,喃喃道。
“于尚清,大混蛋!”于尚荣张口也学道。
书房里静默一阵,忽然卧房方向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吼,“于尚清,大混蛋!”
于尚荣包子脸一皱,严肃道:“于尚清大混蛋又惹芸姐姐生气了。”
于尚安点头,叹道:“为什么我们会有这么蠢的哥哥?”
于尚荣点头,感慨道:“芸姐姐又救了哥哥一次,他以身相许都不够了。”
于尚安严肃道:“做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弟弟,如果他拿我抵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反抗的。”
于尚荣撇嘴,哼道:“芸姐姐家里有京城最大的客栈,会看上你这个矮豆丁吗?”
于尚安不服地抬头,发现于尚荣居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小指头!
两人对视良久......
于尚清拖着伤脚推开书房门,一眼看去便是两个小豆丁鼻子顶着鼻子的斗牛架势。
“好了,郑姑娘已经离开了,现在补昨天的功课。”
于尚安:“......”
于尚荣:“......”
于尚清自升了御史便带着两个弟弟搬出了老屋,这宅子原先是一个辞官的老翰林的,因那老翰林归乡心切,宅子是折了价的,于尚清攒着娶媳妇的钱刚刚够。
连带宅子,那老翰林还附赠了五六个仆役,看着颇像回事。
沈瑜林刚令人递了名帖通报,侧门一开,迎面竟走出一个红色衣衫的少女来,那少女面色微红,朱唇紧抿,显然是气得狠了,沈瑜林侧头垂眸,不再看她。
待人跺着脚离去后,那看门的仆役方笑道:“沈大人莫误会,那是我们大人的救命恩人呢!”
沈瑜林低笑一声,道:“那位姑娘行步生风,气息绵长,想是习武之人。”
虽然便是江湖女子,这般大喇喇地进出男子居所,也有些出格了。
那仆役笑道:“正是呢!郑姑娘武艺高超......”
沈瑜林目光微闪,道:“那位姑娘家中行商?”
仆役点头,挠了挠脑袋,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