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礼急匆匆地走回鸿门坊,路过一间小小的成衣铺时,他脚下一顿,闪身踏了进去。须臾,叶礼转出铺子,已换上一身样式简洁的雪白的单袍,趁着他消瘦的脸庞,倒显得十分干净。
叶礼想了想,拉着自己一侧的衣袖一使劲,生生撕开一条大口子,而后又俯身将下摆也撕了个口子,这么一下就显得他有些古里古怪的,平添了几分落寞。
鸿门坊近在眼前,叶礼一路走,一路双手揉脸,等他放下手,脸上已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眼眶也红红的,看上去满面悲伤之态。
“这是……原来是叶大官人啊!”守着坊门的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本来今日有一列轻兵镇守鸿门坊,却因考生们出了考场,兵丁们也收了队伍,如若不然,叶礼这副模样,少不得要被拦下来盘问一番。
“吾妻……吾儿……呜呜呜……”叶礼哽咽着一路朝里走,受坊门的家丁也知他刚刚丧气,看着怪可怜的,便也没有多话就放了行,一个心软的家丁还俯在他身边好生劝慰了一番。
“男子汉大丈夫,啥坎儿过不去,别伤心了,您府中的丧事还等着您安排呢!”
“多谢……呜呜……”叶礼醒了醒鼻子,本想摸点小钱出来却突然记起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已经喂了那卖豆汁儿的饿狼,只好尴尬地垂着手点头答应了几声,甩着衣袖就朝叶府的方向走去。
“真可怜,一尸两命啊……这事儿要是放我身上,我可受不了!”
“嘘,被说了!没见人家正伤心这么?瞧瞧,衣服被挂破了都不知道,唉……瞧着真让人揪心!”
“那啥,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奇怪?我咋没瞧见叶大官人出坊门呢?”
“你糊涂了吧?叶府的马车明明出来过!我听说是去云光寺找无月长老来超度亡魂呢!这叶大官人指不定当时就在马车上,至于为啥落了单,这个时候才回来……这……这关你啥事儿,你个包打听!”
“我就是觉着奇怪嘛,刚刚你没瞧见叶府那个服侍婆娘昏头昏脑就往里面冲,当时兵爷们还没收队呢,拦着她好一顿盘问啊!”
“你还说,你明知道那是叶家小夫人身边的伺候人,也不帮着人家说两句好话!想来那婆娘也是伤心过了头,竟敢对着兵爷撒泼……”
“你咋尽会说我呢!你不是也没做声……”
“你们说什么?!”叶礼不知何时又转回了坊门处,对着两个拉话的家丁怒气冲冲地问“是哪个婆娘和兵丁冲突?快告诉我!”
两人被他唬了一跳,都讪讪地摸着后脑勺,其中一个面貌憨厚些地接口道:“就是……就是您府上那个叫雾娘的,咱经常看见她跟着您夫人进进出出呢!”
“刚才你说早间我父母乘着马车去了云光寺?还要请无月长老来超度亡灵?这可稀奇!贱内身亡,乃是她命不够好,怎么就要去打扰无月长老?!”
叶礼脸上十分难看,他想到府中的秘密,又想到无月长老同刘家人丝丝蔓蔓的联系,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只恨不得扯着这个守门的家丁好好问个清楚!
“这……原来您没跟着马车出去啊?”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家丁突然醒过身来,一脸疑虑地看着叶礼。
叶礼自觉失言,忙急着描补道:“我父亲也没同我说明原委,就拉着我上马车出去了一趟,我哭得昏昏沉沉的,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后就在云光寺的一处偏房里,父母也都不知去向,是以……是以我也不知……”
叶礼面色微沉,胡乱朝那两人拱了拱手,掀起袍角疾步而去。
找无月大师镇魂?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
雾娘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早就该把你几棍子打出门去!
叶礼气咻咻地一路疾走,没多久就走到了自家大门口。只见叶府大门前挂着白幡,随着一阵低沉的抽泣声传出门外,显得黑漆木高门前一片荒凉的气氛。
叶礼推门而入,看也不看一脸惊讶的门子一眼,背着手一路朝内疾走。
“哎呀!爷!”青莲白着脸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一脸献媚的苦笑,双手去搂叶礼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搡开,边走边问:“雾娘在何处?她如何会出坊门?是去做什么去了?你可知道?”
“这个……”青莲呐呐地接不上话来,她此时心虚得慌,因为叶礼压根就不知道她撺掇老爷夫人去云光寺请无月长老的事儿!若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对自己发一顿脾气!
青莲转了转眼珠子,心中飞快地想好了说辞,便扯着笑脸跟在叶礼身后急声道:“嗨!那个雾娘也不知是从哪儿听说刘家送的糖蒜里拌了山楂的事儿!虽说不能由此而定了刘家的罪,但她也是太过伤心了,自己一个人就跑到刘家的烧烤铺子前面又哭又闹,说是要弄臭刘家人的名声!”
叶礼猛地停下脚步,悠悠转回头,目光森冷地盯着青莲的脸“这可稀奇!她如何会知道什么糖蒜,什么山楂的事儿?莫非……”他猛地伸出手,一掌捏住青莲的下颚,手中微微使劲“莫非是你这个贱人告诉她的?!”
“我……恩……”青莲的眼皮急剧抖动,声音嘶哑地接口道“我真没有故意告诉她!那婆娘一向贼眉鼠眼的,许是我同爷在书房说话的时候被她偷听了去!爷!我真没有啊!”
“蠢货!都是一帮子蠢货!”叶礼气急败坏地丢开青莲的下巴,恶狠狠地低声问:“那请无月长老来超度亡魂又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