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戌时之前到了莲溪寺,陆晼晚刚松一口气,却又忧心老太太的态度这边有变,一路上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并非是她疑心多虑,只不过凭着前世的印象,老太太常年待在莲溪寺,心性早已发生了转变,再见时已经是另一番情境了,变得疏离或者说是淡薄了许多,与谁都不甚亲近。若是现在老太太也和当时一样,怕是那些人见风使舵便更要容不下她们了。
心下想着这些,陆晼晚和陆秀宁陪着曹氏与袁姨娘拜了佛,说明来意,便被住持师傅迎进了后面已经收拾妥当的院中。
曹氏与袁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陆晼晚便与陆秀宁各占了东西厢房,丫鬟婆子都住进了两侧的耳房。
取下来的各自物件自是有随行的婢子收拾,曹氏见着天色渐沉,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耽误老太太晚间修禅了,便与袁姨娘商量着一同往老太太住着的修筑园去请安,两个小辈自是随行。
京城来人的消息一早便传来了,也因此曹氏一行往修筑园去的时候,有姑子一路牵引,到了院门口便退了去,将几人交给了早已在院外等候的李妈妈。
“老夫人此时在禅房听静慧师太讲经说法,知几位姨娘今儿过来,命老奴在此守着,几位先随我进屋吧。”
这一处清幽雅静,陆晼晚便细细打量了几眼。她们所立之处筑着一道小门,一块简单的木匾上书着“修筑园”三个字,秀雅却不失大气,也不知是出自于何人之手。
陆晼晚想,这修禅小筑与其叫“修筑园”还不若命名“秀竹园”,看得出这是寺里给老太太专门寻的一处静谧之地,四处修竹环绕,雅韵别致。这竹林间只闻风声,摒弃了一切嘈杂,中间那座孤零零的小庭院看着反倒显得世俗了许多。
看着前面引路的李妈妈,陆晼晚便觉着有些讳莫高深,许是跟着老太太在禅寺修行久了的缘故,她身上也带了些俗世人看不懂的深沉。
几人步入院内,发现院子里头也与外间无异,三三两两也种着翠竹。绕着卵石小径一路行到主屋,却见屋子里陈设极为简易单调,除却一张休憩的木板床,其余的摆设也仅有一张木桌几条板凳,床头处放着一具装集衣物的箱子,再找不出其他的大件儿了。
尤其桌上那盏青灯显得格外清凉。
这……曹氏见着压不住眼中的讶异,朝身边的袁氏望去,见她也是一脸的震惊。若说老太太是带发修行,但好歹是个贵族家的妇人,住所环境不至于凄惨成这个样子。
“老太太这几年便一直住在这里?”袁姨娘讷讷地问了声,像她这样沉得住气的人也不免被老太太的定力所震撼到了,可想而知这环境真的是差到了何种地步!简直比起尚书府丫鬟婆子的住所还要不如。
“这里如何?不好?”几人正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着,却从屋外响起一串脚步声,紧接着便听闻一道苍老却不虚浮的声音,
众人闻声一喜,转过身去准备迎接,果然便见着一名老妈子搀着一身着青灰色僧侣服的老太太往屋子里来了。
曹氏率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几步走到老太太面前,纳了个万福,便从另一边搀着乔氏走了进来。
“老夫人。”袁氏慢了半步,也只得站在屋子里,看着乔氏走了进来。
“老夫人。”在曹氏走过去的时候,陆晼晚便也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陆秀宁前边,等那老妈子搀着乔氏走过来,便顺手将老太太接了过来。
“老夫人。”陆秀宁站在原处,脸上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甚亲热,也不甚疏离。
“嗯?”乔氏看了眼左右两边搀着自己的人,曹氏她自然是记得的,似乎还是一点都没变。至于自己右手边的小姑娘,乔氏又在袁氏脸上扫了一眼,见她稍有些失意,便有了些了解,这便是景昳孙儿最为爱护的妹妹了罢,倒是与自己走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不过自己这一离家便是八年有余,该变的都变了吧!
“老夫人若是喜欢幽静,晼晚瞧着前边也有些清幽的院子,住在那里好歹让寺里的姑子好些照应。这里的环境虽好,可到底偏僻了些,您为免太不爱惜自个儿了!”扶着乔氏早木板床上坐下,陆晼晚蹙眉说道,一言一态显然与在尚书府的时候大有不同。
曹氏见着也不由得惊奇。晼晚平日在自己面前也不见得会这样装巧卖乖,这言语里虽是关心,却到底还是将老太太给埋怨了进去,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一时间,竟有些忧心起来。
却不料乔氏先是一愣,想必也是听出了陆晼晚话里的意思,却没有当即责怪,反倒笑了笑,托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陆晼晚只觉得这双老而精益的眼似乎要将自己看透一般,却也只能不动声色地任老太太瞧着。半晌,才听乔氏开口道:
“晼晚倒是长大了不少,也不亏老身此前疼着景昳和你了!”
听着这话,陆晼晚眼睛一亮,老太太这话的意思太过表面了,虽语气没那么亲昵,但好歹让她们存了些希望,看来自己这先发制人的一步算是走对了。
“谢老夫人夸赞。”虽是这样,陆晼晚嘴上还是得应承一番,于是甜甜地笑了笑,便不再做声。
“行了,你们也都别站着了。”乔氏四下环顾了一眼,朝其余几位扬了扬手,示意她们也都别如此拘礼,几人这才敢在桌前落座。
因着老太太未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