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打算呢?”王十七娘接道,“连七郎阿兄都外放了,姊夫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别说姊夫了,便是咱们成年累月地只呆在这长安城里,恐怕也会觉得腻烦呢。”
王玫不禁浅浅一笑:“果然让你们猜中了。”如今连崔敦都以为某人已经完全转了性子,却不想他从来都不愿被困在这长安城中。因早就在圣人面前过了明路,又只是想寻个地方外放而已,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为难于他。不过,到底眼下情势复杂,并不是出京的时候。若是职缺下来之前夺嫡尚未分出胜负,他们便不得不继续在京中多待些时日了罢。
崔渊确实正在为自己能够如期外放而不懈努力着。
因他得了甲第状头的缘故,崔澄、崔滔都得了上方许可,临时回家宴客庆贺。崔澹也与人换了班,匆匆带着一群不当值的友人回来拼酒挡酒。连崔敛亦忍不住告了假,免得没有可靠的长辈在场,招待贵客看着不像。至于崔敦,他倒是很想早些家来,无奈发兵/突/厥/之事还闹腾着呢,实在抽不出身,只能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暗咒着那些个胡搅蛮缠的太子一派成员。呵呵,很想让陈国公出头带着你们去战场上捞个盆满钵满?越想去,就越不让你们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朝中这群人都老糊涂了不成?
叔父与兄长都赶了回来,崔渊便只需招待李治以及相熟的文人士子们即可。因彼此都很亲近,他便将他们都带到园子里,将去岁酿的桂花酒挖出来,而后亲自给他们温酒炙肉。任谁打趣作弄,他都是一派翩翩佳公子模样,而后不声不响地将一群兴高采烈的人都灌得醉倒在地。
李治只稍饮了几盏,便转而喝起了茶水,见状笑道:“这桂花酒闻着香浓得很,尝着也甘甜,想不到后劲却不小。”崔渊正命仆从将躺倒一地的友人们都扶到旁边的暖阁中歇息,回道:“大王若是不嫌弃,便带几坛回宫。”
转眼间,这花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银霜炭在火盆中烧得发出噼啪的轻响声,李治放下茶盏,正色问道:“子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不然,便不会将其他人都刻意灌醉,又将仆从遣开,只让可信的部曲在外头守着了。
崔渊略作沉吟:“大王的侍卫近来可曾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事?”按礼制,晋王身边的侍卫至少也有数百人。但因他住在大内武德殿,这几百人却安置在晋王府,因此并不必时刻戍卫在他身旁。除了贴身守护的几十名精干侍卫之外,其他人经过王方翼与崔澹的查验筛选,挑出不少人专门负责打探东宫与魏王府的消息。
李治微微一怔,想了想:“只听人提起,四阿兄最近似乎仍在追查刺客。”他顿了顿,又问:“难不成,那些刺客并未全部归案?或者,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崔渊垂眸:“不瞒大王,我与安平房崔泌有生死之仇,常年派部曲盯着他。最近发现,他似是游走于太子与魏王之间。”
李治双目轻轻一动。崔泌、崔泳兄弟都曾参与摹本之事,他对这两人都不陌生,也看出崔渊与他们不睦,却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我一直以为此人是四阿兄门下,原来他竟是两边皆讨好?怨不得太子阿兄与四阿兄争来斗去,彼此都瞒不住什么消息。”最近就出兵之事,太子一派与魏王一派吵吵嚷嚷,彼此应对却都惊人地迅速敏捷,互相攻讦也经常正中关键,导致双方呈现出胶着之势。原来,却是因其中有根两面倒的墙头草的缘故。
“我的部曲近日发觉,崔泌正在派人追查什么人的行踪。而且,时不时地给魏王的人下套,又偶尔给他们一些甜头。我这才想到,或许仍有刺客窜逃在外。此人对当初派出刺客之人十分重要,一时不敢动手了结,被崔泌发现之后,这才教魏王底下的人钻了空子。”说到此,崔渊忽然抬起眼,低声道:“大王,这刺客事关紧要。若是能抓住他,许多事或许都能真相大白。”
李治思索半晌,双拳时而攥紧,时而又放松。他毕竟还只是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郎,发觉属于自己的机会终于出现之后,难免有些失态。良久,他才开口说话,声音多了几分暗哑:“子竟,我派些侍卫给你,去抓住那刺客。抓不住也无妨,杀了就是。”说到“杀”字的时候,他乌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能挑起我那两位兄长的争斗,让他们彼此怀疑,再也忍耐不住,便足够了。”
崔渊沉声道:“能得大王信任,我自是万死不辞。不过,近来我的风头有些过盛,恐怕并不适合主持此事。大王仔细想想,侍卫当中可有能担当重任之人,尽管交给此人去办就是了。”无论是他、崔澹或是王方翼,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面。他们未来将要成为文武重臣,这等隐私之事自然不该过分掺和。
“倒也是。你这甲第状头这些天哪里抽得出空闲来。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自会安排。你若有新消息,尽管让部曲去保宁坊(晋王府)通报。”
“明白,定不会误了好时机。”
正事说完,两人便不再提其他,只说起了最近的书画,又兴致勃勃地在春意盎然的园子中转了一圈,提笔作画写字。待到那群喝醉的终于浑浑噩噩地醒来,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