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算了,记得晚上十点,在这里等我,我吃不到臭豆腐,天天来找你!”
大高个王复明脸上愤愤不平,但想到前几天和陈百经打架的场景,只觉得现在拳头还在痛,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陈百经转转悠悠,在傍晚的中环转了一圈,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在一禀轩茶烟灯局旁边的街檐下,找到了一个乞丐。
刘郁白。
曾经的大清武状元,fēng_liú倜傥的富家公子,如今,却成了街头乞丐,与大烟为伴。
刘郁白躺在地上,头发披散,胡子拉渣,那张黎明脸没有一丝丝的英俊,完全是个被大烟吸走了魂魄的堕落人。
陈百经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一动不动,便直接坐在他身旁,将手里的馒头放在他面前。
“今天讲点什么好呢?”陈百经自言自语。
他本是说话给刘郁白听,但刘郁白从来没有回应。他送上馒头,刘郁白饿了就吃,没饿,看都不看一眼。
“还是说说杀妻拜将吧。”
“当年齐国攻鲁,鲁国无人敢领兵,吴起说我来,但是鲁国的大臣们说,你不行,你的妻子是齐国人,你领兵打仗,跟我们把兵权交给齐国有什么关系?”
“吴起郁郁不得志,他学过儒,后来改从兵家,一腔热血,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实在是抑郁得很——就跟刘公子曾经一样。”
刘郁白眉头轻轻一动,却仍只是一副死人模样。
“吴起的妻子听说了这件事,为了丈夫的前程和梦想,便自刎了。后来,吴起捧着妻子的人头上殿,问鲁国国君和大臣,现在,我能领兵吗?”
“他当然可以!他领兵打败了齐国,然后得到了魏国的赏识,将西方的秦压制在函谷关以西,中原大地上数次大战,他从未有败绩……”
陈百经说道这里,轻轻一顿。
“杀妻拜将,后来人说起来多么浪漫而悲情,呵呵,有人因此痛恨吴起,也有人同情吴起,但是我想,真正理解吴起的人,只有他的妻子。”
“两个人相爱,怎么会有错?男人爱上女人没错,女人爱上男人也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刘郁白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不复平静。
陈百经接着说:“这个故事我想了很久,我想,如果我是吴起,我心爱的女人为了成全我而死,我是会痛苦堕落,终日活在愧疚自责里,还是更加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活得更好,把原本她应该有的快乐,都一并活出来……”
刘郁白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了。
陈百经不再说话。话已至此,该传达的意思,都传达到了,刘郁白是武状元,不是莽夫。他学识过人,当然懂得这故事的意思。
街道上,灯火初明,繁忙了一天的城市,像是准备入睡。
一个警察,一个乞丐,共处于街檐下。
陈百经轻轻唱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站起身来,唱着从青楼里听来的小调。柔媚的歌曲,此际唱出来,却多了一道苦涩。
歌声渐行渐远,街檐下,一直未曾动过的刘郁白,眼角却滑落一滴清泪。
刘郁白站起身来,朝着一禀轩茶烟灯局走去,在茶烟灯局门口站着的伙计高唱到:
“刘公子到!准备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