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香港商店旁的一处窄楼,二楼。
房屋里,家具简陋,连衣柜都没有,一条绳子贴着墙边,上面挂着几件衣物。晾衣绳下,就是木床,床上倒也整洁,只是床单被套有些褪色,画着龙凤,应该是自结婚后用到现在,床单上有几处破洞。
床上坐着个女人,神色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和担忧。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进来个黑瘦汉子。
“老婆仔我回来了!”
男人脸上挂着笑,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知道你喜欢吃牛肉,看,和顺记的牛肉!”
他很是得意,坐在木凳上,却见饭菜还没有上桌,不由有些诧异。
女人看向男人,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可靠,只是,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饭呢?!”
男人觉得女人的表现有些奇怪,平常不管多晚回来,桌上一定是有饭菜备着的,怎么今天回来早了,反而没有?
“啊!我忘了做……这就做……”
女人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失魂落魄的,竟然忘了做饭,实在是不应该。
她忙忙起身往灶边去。
“行了行了!这牛肉你一个人吃,也够了,我出去吃!”男人有些不耐烦,他摆着手,站起身来。
“重阳!”
女人见他要走,连忙喊了一声,“你……又要出去赌吗?”
“哈哈哈,我一会儿就回来的!这两天我手气很好,要抓住时机,把前几天输的都赢回来!你看,和顺记的牛肉,就是我今天赢的!我啊……”
说道赌,男人不自觉的眉飞色舞起来。
“重阳,今天能不去吗?我想你陪陪我,和我说说话。”
昏暗的烛光下,女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乞求。
男人一愣,随后干笑道:“我今天赢了钱,老徐他们本是不放我走的,我答应了他们回来吃完饭就去……咱们天天都在一起,有什么话,等我回来说罢!”
说完,他害怕女人再哀求,忙不迭开门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是男人登登登下楼的声音,女人脸上强装的笑颜像是被这声音带走,她一脸的丧气,走到窗边,看见男人在街上走得飞快。
快得跟结婚时向她走来一般。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她环顾了四周,见这个家已经穷得不像样,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桌上的和顺记牛肉,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一眼。
沈重阳离了家,走过街角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能看见窗边的那个人影,些许的愧疚涌上心头,很快就被赌博的胜利冲散。
“月茹今天怪怪的,怕是生病了,等会儿我赢了钱,回去可以好好哄哄她。”
这么想着,他又恢复了欢快的心态。
沈重阳刚走到赌坊门口,就被陈百经拉住。
“重阳兄又来了?”
沈重阳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是啊,你也好这个?”
“哈哈哈,和重阳兄比差多了,我听老板说,重阳兄是这里的常客,常常令老板叫苦不迭。”
通常让赌场老板叫苦的,都是赌中圣手,常胜将军,但沈重阳不是,他常年习武,体魄强健,所以特别能熬夜,一旦赌起来,往往整日整日地赌,老板叫苦,是因为睡不了觉。
沈重阳知道自己输多赢少,这份夸赞,收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对陈百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侧身往里走。
陈百经伸手,抓住了沈重阳。
沈重阳站定,转头看向陈百经。
“百经兄这是什么意思?”
陈百经笑着说:“没什么,听说整个中环警察司,功夫最好的,就是重阳兄,我最近习练武术,想要向重阳兄讨教讨教。”
沈重阳伸手去拨陈百经的手。
“都是弟兄们胡说的,这年头,功夫再好,也没有洋枪厉害!”
陈百经着手抓住他的胳膊,沈重阳用力去扯,哪里扯得开。
他定定地看向陈百经,陈百经只是笑着,没有将手放开。
“百经兄这是怎么意思?”
沈重阳又问了一遍,但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没什么,就是想和重阳兄聊聊天,比划比划。”
沈重阳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突然,他出左手打向陈百经咽喉,右脚同时抬起,提向陈百经的迎面骨。
陈百经右手成掌,护在胸前,将对方左手挡住,脚下没提防,被踢个正着,不过沈重阳也没使多大力,他一点也不受影响。
沈重阳本就是虚晃一招,目的在于抽身,顺便想要教训陈百经一下,但陈百经挡下了拳头,又硬抗了一脚,左手仍抓着他的右手不放。
他起了火气,瞪着陈百经。
“欺负我?”
陈百经耸耸肩:“你这么说也可以,打赢我,不然今天你可进不了赌场。”
沈重阳目光中瞬间迸发出怒意,他再次使劲抽手,只觉右臂像是被铁钳夹住,这令他心头一凛:高高瘦瘦的陈百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高手!
沈重阳第一时间认定,自己的武功已练出了暗劲,对方能让自己无法脱身,定然是暗劲巅峰的高手!
这一刻,他反倒突然理解了陈百经。
练武之人,心志意念都比常人坚定,执念亦更强。对方年纪轻轻就能练到暗劲巅峰,必然是武痴,这种人,想要找自己过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心中怒意消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