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和小羊玩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我。”柯晏介绍道。
小冰开始重新审视这幅画，柯晏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家住在郊外，平房，有个大院子，院子里种着各种花花草草，还有蔬菜，都是我父亲亲手种的，他特别有闲情逸致，喜欢那种远离闹市的田园生活，小孩子也喜欢，我小时候经常偷吃他种的西红柿和黄瓜，还常常领着我养的小猫小狗小羊小鸭子，祸害他的菜地。”
小冰边听边笑，“原来你才是农民伯伯最大的天敌。”
“那天我在院子里逗小羊玩，我父亲就悄悄画了下来，后来我想念那只小羊时，就看看这幅画。”
“那只小羊后来怎么了？”
“我妈那时候在创业，很久才回家一次，那天回来带着一帮同事，说要去附近露天烧烤，犒劳她的精兵强将们。”
“不会真把小羊吃了吧？”
柯晏点点头，似乎到现在还在心疼，“我放学回来听到这个噩耗，伤心地好几天吃不下饭。后来，我爸为了安慰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当一个生命逝去后，有人为他掉眼泪，他就会获得重生，但是如果重生之后，还有人为他掉眼泪，他的世界就会经常下雨，就会见不到阳光，他就会活得不快乐。”
“你爸爸好浪漫。”
柯晏苦笑了一下，“所以我爸去世以后，我只哭了几天，后来就再也没有哭过……”
小冰静静地守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她只知道失去的痛苦，却并不了解得到又失去是一种什么感受，那一定更让人伤心吧。
“是因为一场车祸，我五岁那年，半夜发高烧去医院，我妈开车，我爸抱着我坐在副驾驶上，我妈接了一个电话，结果和闯红灯的卡车撞上了，卡车司机喝了酒……”
柯晏陷入回忆，本就因酒精过敏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又多了一丝伤感。
“当危险发生的时候，司机会本能地保护自己，所以副驾驶的位置最先撞上，在撞击的那一刻，我爸把我紧紧地护在怀里……所以小时候，我有点恨我妈，觉得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我爸会本能地选择保护我，而她却本能地保全自己。”
“……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你当时伤得严重吗，伤到哪了？”
“……身上的伤迟早会好的，心里的伤比较难愈合，我现在最大的困扰是，我开车的时候，副驾驶上绝对不能有人。”
“你这是心理障碍，是可以克服的。”
“哪是说克服就能克服的，只要副驾驶有人，我就会心慌，手脚都不听使唤，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你这种情况就得多练，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就坐副驾驶，给你当陪练怎么样？”
柯晏从后面抱住小冰，低沉道，“真是个木头脑袋，你的命比我金贵，我怎么可能拿你当陪练，万一真出了车祸，我还上哪找你这么笨的人。”
“你就想说我笨是不是？”
“怎么又突然变聪明了？”
小冰哭笑不得，随即笑容又凝固了。
柯晏的气息在她的脖颈和耳根之间徘徊，修长的手臂紧紧锁着她的腰，不知道是不是柯晏抱得太紧了，小冰的呼吸变得不太顺畅，口干舌燥的。
她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问道，“你现在还恨你母亲吗？”
“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始终不远不近的，而且她满脑子生意经，和我爸完全不是一类人，我也不爱听她说话。”
“怪不得今晚你和她坐那么近，都没怎么交流……我觉得，她有点失落。”
柯晏不以为然，“她有那么多干儿子干女儿献殷勤，怎么会因为我失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冰没有再继续劝说，“那张合影是你和你父亲吗？就是小男孩骑马，大人握着缰绳的那张。”
柯晏思索了一下，似乎在对号入座，“……是。”
“你爸爸好帅啊，而且看起来很有腔调。”
“他不只有腔调，还很有情调，他以前把我们的房子设计的古香古色的，院子里呢，又布置得像个世外桃源，他的学生们特别喜欢去我们家，有时候拿着画板在院子里写生，有时候沏壶茶坐在银杏树下聊天，到了中午或者晚上，我爸还会亲自下厨做饭招待大家。”
柯晏坦诚地向小冰倾诉着自己的过往，全是朴实无华的肺腑之言，小冰听得既感动又羡慕，可是，她实在没有什么和父亲有关的回忆，给柯晏的诚恳一点点反馈。
“我该回道。
“我送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来的路上，小冰特别留意了附近的地铁口。
“不行。”柯晏态度坚决。
“真的不用，你别出去了。”小冰又摸了摸柯晏的额头，埋怨道，“烧还没退呢。”
“已经吃过药了。”
“那就早点休息，你不是说睡一觉就好了吗？”
“把你送回家，我就回来休息。”
小冰气愤地盯着柯晏，自己脸色苍白得像a4纸一样，还来回折腾什么？
柯晏也不肯退让，“那你别走了。”
担心小冰误会，柯晏急忙解释道，“有客房，你可以睡客房，要么我送你，要么睡客房，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