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桥四周黑暗沉沉,寂无回应,她凄厉的声音一层层的回荡着,又一层层被递还回来。还有一片凋零的梧桐,承载着扑面而来的风雪,树枝乱晃,枝叶影子在地下颤动不已,陪着她叹息。
这茫茫天地,只有她一人。
孤身立在风雪之中,任风雪席卷,任风雪裹袭。
便连泪,都冻住了,落不下。
赵括,她晓得是他。无论他是人是鬼,她都要见他。可为何他还是躲开了她,他究竟是有多恨她?
四十万赵国将士的性命,任谁都不能轻易原谅始作俑者。
可若他恨她?为何还要为她做那碗面?
她茫茫然四处顾望,远处更黑暗,黑黝黝的什么都瞧不见了。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青色的衣衫,相似的眉眼,是胡衍。
她几乎想骗自己,那就是她相见的赵括。可她未曾入梦,便已刹那醒来。胡衍,他终不是那太行山道上陪着欢歌的那个人;他的身上,终没有那样和煦的气息。
他眼神冰冷,冷冷地道,“你是永远也忘不了他了么?”
“谁?”
“赵括。”
“赵括,赵括……”月夕喃喃道,她目光立时变得前所未有温柔。她本来脸色极苍白,这时却反而有了些娇嗔怯弱的楚楚可怜之态。
“赵姬,”胡衍又冷声道:“只要这世上有赵括,你便永远都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了,是么?”
“不,不是。”月夕想了一想,轻声道。胡衍心中一阵狂喜,却见月夕的面色微微凝滞,瞬即又嫣然而笑:“这世上只要曾有过他,有过赵括这个人,这个名字,我便永远瞧不见别人了。”
她扬声道:“赵括,你听见了没有。你还不肯出来见我么?”
赵括……赵括,一声声都是他的名字在驻马桥四周回响。
胡衍也喃声道:“赵括,赵括。”可他的眼里却都是逼人的恨意,他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赵括。”
可有人这一辈子心中只会放一个人?
有人会,有人不会。
但月夕会,赵括会,吕盈会,卉姬会,胡衍也会,或许那玥公主和赵丹都会。这世上但只要有过一个叫赵姬的女子,他便一辈子也忘不了,忘不了他初见她睁开眼时望着他的眼神。
即便她的心只是追随着赵括的魂魄。
他回眼的时候,又已不见了月夕的身影。只有她凄冷的声音:“胡大哥,对不住……”
月夕头也不回地走着,胡衍只觉得整个人都似已变成空的,空荡荡的,飘入冷而潮湿的阴霾中,又空荡荡的,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因为赵姬,因为赵括。
胡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风更冷,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大,成了鹅毛大雪,一片片落下来,落在他苦笑的脸上……
他几乎什么都可以不顾了,可他仍是得不到她。
有一样东西,近在咫尺,他几乎要握到手里了,却终于失去了。
原来他一直都是在做梦,未到春暖花开,早已经惊醒。?
※※※※※
横巷里有个古老的面摊,门闭着,里面还点着灯。风雪中,灯光似乎都有些摇摇欲坠。
月夕站在福伯的面摊。
她失魂落魄,从驻马桥一路走到这里,却瞧见了铺子里透出的灯光。
福伯已经随赵老夫人和菱儿去了雁门,还有谁在?她正有些诧异,旁边突然凑过来一股凉气,她慢慢回过头,又见到了乌云踏雪。
乌云踏雪的皮毛又光鲜了许多,不仅脚上裹着布,身上还裹了一件棉套,风雪中奕奕有神。究竟是谁,这样细心地爱护乌云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