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江远山等人依旧是如同上回一般,除了问候王爷,其余的未见多嘴一句。数落她的人,只有孟三娘。
“阿离,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屡次三番如此,叫为娘如何说你?女人啊,名节就是命!”
孟三娘跪坐在案箱旁,一边絮叨着她,一边整理着婢女刚从后院收回来的衣裳。
江离人坐在一旁,双腿侧摆并拢身子微微倾斜,一手伏于毡案上,一手托额。
思绪走了十万八千里,被杨晋一牵就绕回了前世。此时的她似在神游太虚,全然听不进孟三娘的话。
“你这孩子,跟你说正经事呢,游魂了?”
孟三娘走过来,眉头一紧,她鼻翼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
她登时才回了神。
“娘……你干嘛?”看着孟三娘越靠越近,江离人心虚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股药味?”孟三娘继续往江离人身上嗅去。
江离人沉下眼皮,目光闪烁。
“王爷本身就是个药罐子,我离他近了难免会沾上一些气味!”她解释道。
闻言,孟三娘脸色惊变。
“阿离,你……你不会是跟王爷……”
江离人稍时才反应过来母亲的话……一时间觉得两颊燥得慌。她站起来,与孟三娘保持安全距离
“娘!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并非你想的那样……”
孟三娘问:“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江离人不想再与她就题言论,话锋一转。说:“对了,娘……等我成亲后,接你来跟我们一起过日子可好?”
孟三娘余惊未消又吃一惊。
压低了声音,咄啐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是愈来愈放肆了!”
哪有姑娘嫁为人妻之后,要接自己的母亲一同到夫家生活的道理?
是有。一般来说,只有未亡人才会住到自家姑爷家中。可好说歹说她也是长梅山庄的四夫人,怎么能这般罔顾礼义廉耻?
简直是胡闹!
江离人:“我没有胡说,是王爷说的。”
这是今天温东言与她谈交易的时候,给她开出的条件。
先前她还想着要怎么游说王爷,让他同意婚后她将母亲接过来一起生活。未曾想,倒是他先提了出来,江离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爷说的?”孟三娘不可置信。
“嗯。”江离人掷地有声。
“是王爷说的,他说长梅山庄不缺你一个四夫人,可王府缺个母亲大人。你想啊,若是你不随我一起过去,放眼整个王府除了我跟王爷两个人,就只剩下下人了,饶是冷清得教人不好受。”
后面这段话,并非温东言所说,江离人捏造起来倒是一板一眼的。
见孟三娘陷入沉思,江离人忙着趁热打铁。
“娘,王爷双亲早故,这几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怕是吃饭嘴里都没个味……到时候我嫁过去,王爷又忙于政务席不暇暖的,你教我日日对镜自语吗?”
孟三娘细细一想,仿若真的看到了往后江离人对镜顾影自怜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酸,好生动容。
“旁的您也别思虑了,到时候王爷亲自跟父亲开了这个口,您倒也没有说话的权利不是?”江离人可谓是循循善诱。
孟三娘若有所思,半晌没说话。反正这个结果是没跑了,江离人已经吃了这颗定心丸。
就等着早日完婚,离开江家,往前的账,秋后再同他们慢慢算筹便是。
自王府回来的第二日,江离人再次被召入宫。
这一次,她不似上回这般无措,却仍是难以做到心如止水,不动声色。
眼前须令她低眉顺眼的,也不止太皇太后一人。宣江离人入宫的是静太后,眼下后宫两尊大佛就坐在她面前,真真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华丽而讲究的双凤戏珠浮雕楠木案上,摆着一只很是精致的紫铜镂花熏香炉,长烟绕顶,蜜香弥漫。此处待得稍是久矣,江离人直觉得这香气浓得令她脑袋发昏。
太皇太后与静太后各坐于毡案的两旁,坐姿极为优雅。
“昭南王近来可好?”太皇太后问江离人。
江离人细细斟酌着太皇太后的话,不敢有半点松懈。
“回太皇太后,王爷一切安好。”
头一句话竟是问她昭南王的近况,不消说,这绵里藏针的言语,大抵是要扎向她近日在王府留宿的事情。
“太皇太后,您看,哀家说得没错吧?”静太后斜睨江离人一眼。
这是江离人第一次见静太后,到底是母凭子贵一朝封后的女人,哪怕是走到了不惑之年,却也是驻颜有术,风韵极佳。
太皇太后又问江离人:“离人,如此说来,你是承认这两日是待在了王府?”
果不其然。
江离人不敢隐瞒,回:“回太皇太后,正是。”
“离人,虽说哀家并非长晏的生母,但是有些话,哀家还是有资格说道说道。”
江离人战战兢兢,“离人洗耳恭听。”
“你如今还未过门,因何要去王府过夜?传出去的话,要教我皇家的颜面何存?”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摄人的狠劲。
江离人本是跽坐在地,慌不迭地俯首长拜。
“是离人鬼迷心窍,为了多看王爷几眼,竟这般没脸没皮地留宿王府,望静太后、太皇太后轻罚!”
少时片刻的安静,似乎是谁也没有说话。她眼里只见得眼下宫殿中的金丝柚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