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州土司龙英良……”杨元昭眉头一动,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高和年招供的人名,隔了片刻犹不满足地追问道:“只有他?这样的大事光凭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子能想的出来?”他压低声音逼问道:“还有谁?说。”
高和年闷着不回答,杨元昭又逼问了一次,他还是不开口。气氛霎时冻住了,一时间,黑暗聚拢,冷风凝结成冰刀,僵到后来连方明瑕的心都狠狠揪起来了,她想出声缓解,才听见高和年吞吞吐吐地说出两个字:“没…没了……”
话音刚落,方明瑕顿时心一跳,果然前方人影快速移动,紧接着就响起惨痛的悲鸣,那声音仿佛从地狱发出来一样,从她的耳朵直直钻进她心中,令她全身寒毛一根根倒立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悲鸣声终于落下去,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耳边又听见杨元昭冷酷又若无其事的声音响起来:“这次如果你还听不清楚我的话,我想你剩下的这只耳朵也不必留着了。”
高和年一手捂着鲜血横流的半边脸,一手狠狠抠住大腿才能在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下竭力冷静下来。此刻他听了杨元昭的话后,轻轻冷笑了一声,气若游丝地开口道:“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有答案给你。”
杨元昭看着他静静站了片刻,突然,他低下身去牢牢盯住高和年的眼睛,“我看你对历史上那些折磨人的酷刑比在下这个官场出身的内行人更有心得,想必不介意自己尝试……不如我现在就剁了你的手脚,在山下给你找户人家,你呢就跟你那些畜生同类好好过你的下半辈子,你觉得如何?”
高和年很想像刚才一样冷笑着回他,但不知为何他那汹涌的恨意在心中来回翻腾着翻腾着,转瞬就都消散不见了,他全身似乎被对方眼中那种彻骨的冰冷冻住,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杨元昭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的人越抖越厉害,他直起身来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建议,那我还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沉吟片刻,他轻轻说道:“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放你走,你想带走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拦着……”
什么?高和年用力抬起头,他惊疑不定道:“你……你说得是真的?”
杨元昭肃然道:“绝无假话。”
方明瑕扶着树杆的手颤个不停,原本的一腔愤懑怒火随着对面传来的对话已无声熄灭,倏忽变成了一种空荡荡的心慌,像湖心掉落一枚石子,那个人的声音就是泛起的涟漪,一句句,越泛越远。
她不再开口阻止,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
“很好,你可以走了。”片刻后,杨元昭对满身伤痕累累的人如是说道。
高和年却愣了愣,这一晚不管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都遭受了灭顶般的打击,从一个不可一世的狂妄之徒凄惨沦落为一只惊弓之鸟,心态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杨元昭的恐惧驱使他只想早早逃离,至于旁的东西,早已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高和年拼着一口气爬起来像尽早撤离,但他没想到的是,虽然少了杨元昭这个阎罗王的阻拦,方明瑕这尊不开眼的菩萨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把药典留下。”女声硬梆梆地说。
高和年皱眉不吭声,两个身负重伤的伤患就这样谁也不让谁地对峙着。
又过了片刻,眼看僵持的局面毫无破局的势头,高和年心急地看向杨元昭。
姓杨的无耻笑道:“我只答应不阻拦你离开,能不能成事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高和年顿时默然,方明瑕趁势威逼道:“还不死心?等到山上的人下来,到时你连走都走不了。”
高和年木然地转了转眼珠子,过后,终于缓缓解开背囊,砰地一声,他们都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此时天空已经透出蒙蒙的亮光,方明瑕匆匆过去捡起地上古老的典籍,等她再抬头时,看见那个伛偻的背影一瘸一拐地挣扎着消失在密林深处。
杨元昭走近她,“还好吗?”笑着把一样东西递给她:“物归原主。”
方明瑕闷不吭声地拿回自己的匕首后目光沉沉地打量了他片刻,问道:“为什么放他回去?你不怕他回去通风报信?”
杨元昭浑不在意地笑一笑,回避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伸手扶她,“走吧,我们先回山上医治你的伤。”
方明瑕顿了一顿,虽然心里不敢苟同他的话,但这种军国大事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平民可以随便置喙的?
当下她忍气吞声不再言语,却也无法忍受这个人靠近自己,淡淡拒绝了他的好意后,强撑着领着他往山谷出口走。
快到出口的时候,看到前面火光大盛,一群苍门弟子手持火把冲排列有序地站在那儿,方明瑕心中一喜,呼唤道:“三师姐,你来了?”说着,不禁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等等。”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拦住,杨元昭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一动不动的苍门人说:“别过去,他们恐怕都被人点了穴,有人想请君入瓮。”
方明瑕浑身一震,不由转头仔细看去,果然这一看就看出了其中猫腻。她顿时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什么人?出来。”
话音未落,那方就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影从被点穴的苍门弟子身后慢吞吞走出来。火光照射下,那人顿时无所遁形。
方明瑕一见不由地愣住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