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飞机终于停下来,乘客开始有序地下飞机。
走在自动舷梯上,路满扯低口罩,感受着凛冽冬风吹来的这座城市熟悉的气息。她揉了揉直跳的眼皮,努力压下内心的不适,跟着其他乘客挤上摆渡车。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着,不知道站了多久,车里传来一些骚动。
是站在路满附近的一个男乘客,他像是突然被扼住喉咙般,满脸通红,正张着口大力呼吸。等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中年男子开始捂着嘴巴撕心裂肺地咳嗽。
他咳得太用力了,前后不过几秒,血已经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渗出。像是铺盖着一张网,血在手背上向四面八方地流下。
司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紧加快车速,他一边安抚住慌张的乘客,一边朝着对讲机申请急救。
有乘客好心地递上纸巾,中年男子感谢地接过捂住自己的嘴。
洁白的纸巾一下子被染得透红,它躺在中年男子的掌心,仿若蛰伏在暗处蓄力的猛兽,张着血口蔑视着整车的人。它犹如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向众人展现自己不善的时机。
停止咯血的中年男子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他无力地垂坐到地上。
……
一到目的地,乘客簇拥着从后门挤下。
人像是天生就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有灵敏的直觉,他们中有人已经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呼吸道疾病。
急救人员全副武装地从前门将昏迷的中年男子抬上转移床,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推走。
路满还没来得及下车,之前下车的乘客尽数被强制性拘留。她望着躁动的乘客,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感。
纵使这班乘客不满地抗议,可依旧没有商量地被遣送到医院隔离监测。
对传染病的恐惧不出所料地引起众人极度的恐慌,尤其在当天晚上有三个乘客开始出现发烧昏迷症状被抬走时,被关着的其他乘客更加大声嚷嚷着要立马回家。
有时候闹得再凶,原先耐心的护士也听得不耐烦。
“回去,回去,是我们想不让你们回去吗?过了潜伏期要是都没问题的,还会让你们呆着吗?”她缓了缓语气,“我们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这种传染病的潜伏期一般是三到五天,最短只用几小时。医院里严格规定得监测一周,若是无异常才能离开,然而就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天里发病的人却逐渐增多。
洁白光滑的墙壁,每天穿着白色防护服进进出出喷消毒水的医护人员,路满觉得自己醒来睡去看的除了白还是白,这场景倒和上辈子余生时所见的一模一样。
还以为这次会有什么不同,没想到到头来命运依旧让人那么绝望啊。
她这样想着,头却痛得难受,倒在床上时只能虚弱地喘气,看着露出惊恐表情的其他人,莫名升起一种颓然的认命感。
路满掏出手机,昏昏糊糊地按出陈女士的电话,这时的陈女士该在收拾行李吧。
陈女士那边很快接通了,听着陈女士一如既往的唠叨,路满的眼泪有些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妈,我可能回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