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瞻仰库哈斯风采的激动,正式打卡的第一天,当颜叙站在大都会建筑事务所总部门口的时候心中顿时肃然起敬。

肖杨所在项目组的设计总监joo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荷兰男人,脸型修长鼻梁挺拔,灰白的短发碳灰边框的眼镜,浅灰长风衣下莫兰迪灰色的衬衣,和他灰蓝色的瞳孔交相呼应看上去分外和谐,每一个细节都让人联想到设计师的清冷禁欲,颜叙简直爱死了这种高级灰的质感。

“这一片都是我们组的同事,当中的是设计组。你的位子在这儿,旁边那位帅哥是你的搭档,我们组的另一个技术顾问,t简单介绍道,波澜不惊的语调显得既端庄又不失威严,“具体工作你可以问他。”

待总监刚转身离开视线,坐在对面的人便一跃而起,颜叙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热情洋溢的巧克力肤色的圆脸:

“嗨我是hael,你也可以叫我蜜雪儿,小时候我长得特别漂亮别人都以为我是个小女孩——别看我现在这么胖,那都是后来读本科时去广州交换了两年囤积的脂肪,怪只怪你们中国人太会吃,火锅和川菜简直超越家乡菜成为了我的最爱!啊对了,我是苏里南人,你知道是哪里吗?就是南美洲北部靠近巴西的地方,以前是荷兰的海外殖民地,所以我有三种母语:荷兰语、苏里南语和英语。你以后要是有看不懂的荷兰文可以来问我,别去问这些傻乎乎的荷兰人——偷偷跟你说,他们英文水平糟糕极了,经常前言不搭后语的听得我一头雾水。”

颜叙不由轻轻笑了笑,比起礼貌而清高的日耳曼民族,拉美人果然要热情得多。

“哟,这么快就聊上了,适应得不错啊。”蜜雪儿正窃窃吐槽着欧洲人,不知什么时候肖杨就冒了出来,“hael,颜小姐是代尔夫特理工建筑工程系的在读硕士,算起来你们还是校友。hael是机电暖通和幕墙方面的专家,颜叙你主要负责结构和建筑物理方面,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他。”

“放心,我对女士向来很照顾,一定会尽心教她的。”蜜雪儿的脸上露出一个挤眉弄眼的乖张表情,熟稔地冲肖杨胸口锤了一拳,“何况肖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们中国人了,中国简直就像我的第二个祖国。”

肖杨并没有解释什么,同样笑意盎然地回击了蜜雪儿一拳。

趁着他们打闹的间隙颜叙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了肖杨几眼,以往去蹭课的时候他总是一身休闲打扮,看上去和他们这些学生并无二致,眼下白色t恤外却套着深青色的休闲西装,瞬间就有了几分建筑师的样子。

很快颜叙便明白了过来,所谓的“忽悠甲方”的任务,其实就是为项目组的设计方案进行概念文本补充,必要时加几张简单的受力体系图和初步的计算说明。

“所以说得直接一点,我们咨询顾问的工作就是每天做ppt写报告,连autocad都很少用到?”

实习的第三天,颜叙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坐在对面的蜜雪儿。

“对啊,任何一个工程项目都要分好多不同的环节,在建筑事务所我们的任务就是初步概念设计,后面的深化扩出、施工图细部自然会有自他人来做。”

蜜雪儿淡定地点点头,悉心向她解释道,

“你是不是觉得辛苦学了那么多年的计算画图,最后却是在做浅显的文书工作很浪费?”

颜叙默不吭声,顿了两秒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蜜雪儿哈哈地笑了几声:“我一直在学中文,记得你们中国有个四个字的谚语,大致意思是每个人都要做好各自的工作,不要乱操心别人的事情?”

“各司其职。”颜叙回答得胸有成竹。

“对对对,各司其职,我得把它记下来。”蜜雪儿操着别扭的西方口音生疏地学着她的发音,迅速拿出小本子用荷兰语在上面圈圈画画,

“任何工作其实都是机械性的重复,在哪儿都一样。你如果想画复杂的结构图,应该去专门的工程公司做施工设计——不过说实话,那也挺无聊的,虽然工资会比建筑设计高一些。”

“结构工程师的工资会比建筑设计师来得高?”颜叙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惊叫道,忽然想到了绿裤子,“在我们中国,建筑师赚得虽然也不多,但至少比土木工程师还是要高很多的。”

“荷兰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地方,谁知道呢。”蜜雪儿夸张地吐着舌头眨了眨眼,表情丰富得让颜叙暗自觉得他不去从事喜剧表演简直是浪费人才,“你知道荷兰的税收特别高吗?跟北欧一样,令人羡慕社会福利的代价就是交的税也高。”

“嗯,我大概了解一些。”颜叙点点头,想到了程之桁当初天真烂漫的庄园梦,“我一个朋友刚来荷兰表示他以后对工资的期望值是四五千欧一个月,导师想都没想就蹦出一句:做梦。后来我们才知道,要想拿到手四五千欧,税前的工资得有一万欧……”

“没错!几乎一半的税率,简直是疯了!”蜜雪儿压低了嗓门语气听上去格外夸诞,

“而且工资越高,交的税也越多。所以在荷兰,其实超市收营员和精英白领最后拿到手的钱也差不多,因此大家的竞争意识也没那么强,安安稳稳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社会分层不明显,所有人也都心态很平和——这点就和你们中国很不同,你们那些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快得简直要让人窒息,每个人走路的步速都快得像是在参加竞走一样,这大概是我唯一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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