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打着卷拂过李白的衣角。清冷的月光在院子化出一片如水澄澈,而他正倚着院里那棵桃树。
不知站了多久,肩头都落了几瓣缱绻的桃红。
温柔的桃花没能化开拢着他的那层淡淡岑寂,甚至带了点莫名的落寞。
月初脚下一顿。
——旭日曦光下,李白是俊逸的翩翩公子。现在披上这身冷月清辉才知道,那分明朗是光镀上去的。
他宛若九霄月宫上误入凡世的谪仙,风姿卓绝,出尘俊逸,却也与这方红尘,格格不入。
显得极不真实。
月初心里一滞,快步上前拽了一把他的长袖,握了一手风华正茂的月光。
李白早就感觉到月初过来的动静,却没想到会被她这么用力的扯一下衣服。他那装腔作势的华贵衣裳经不起这么冒昧的对待,差点被拽坏了袖子。
李白周身冷寂的气息倏地被破坏得烟消云散,只好无奈的笑道:“是不是怪我……月下沉吟久不归?”
月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他的话,心里泛起成片不知所以的着急,一把攥住了他负在身后的手。
幸好,虽然又冰又凉,但很稳,月初抓得再紧也无妨,反而给他手心添了一分火气。
仗着夜色掩映,月初一路拉着他回了医门的厢房。横竖这里宽敞,完全不影响她拖家带口。
“沈瞳他们呢?你有没有受伤?“月初点亮烛台,将一掌大小的火光往李白那推了推,试图用那星星之火化去一些他的周身寒意,“你刚刚在那站着做什么?
“我没事。沈瞳醒了他们就走了,差不多是下午的时候。“李白将火虚虚拢在掌心里,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觑着月初,“刚刚?在等你。”
月初看见他的手被火灼得泛了红,已经快被烫伤了。又不知怎么和这个贪暖又感觉不出烫的家伙说,只好将烛台又挪了回来,皱着眉道:“你怎么不知道来找我?”
李白清白无辜的摊了摊手:“你那时直接与楚殷走了,也没说你要去哪。
月初:“……”
自己还真是忘了。
李白勾唇笑了一声,转开视线,安静了半晌,忽然轻声开口道:“月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戴山?”
月初没反应过来,随口搪塞道:“先等我治好你的毒再说。”
李白轻轻呵出一口气,反对道:“这不碍事。你一个女子,成天在外奔波不着家,成何体统?我的事信你本就不必多管,我没那么容易死,你只要在戴山,等我……”
若有我功成名就的一日,回去娶你便好。
月初猝不及防被他混着封建思想的大男子主义灌了一通,左耳进右耳出。就留了一句“我的事你本就不必多管”,搅着她天天揣在心头的那捧真心实意。
月初使劲压下一舌根的不满,出声打断道:“你什么意思?”
李白半靠在椅上,眼神不知飘忽到了那个角落。曲起的指节直接一下一下敲击着剑鞘,声音很低,低出一抹愧疚的滋味。
“你不知道,行影门有多危险。身后的势力暂且不提,就单说君轻鸿此人,我最多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李白微微侧过脸,想觑一眼月初此时是什么神色。却看见她身子探过一人宽灯台,距离近得他能闻见她身上那层几近清苦的草药气息。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味道的呢?是在医谷待了四年浸出来的吗?她四年前……为什么要去医谷呢?
李白指尖顿在同他一样冰冷的剑鞘上,忽然有些不大敢想下去了。
这番推测实在有些自作多情,他向来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月初伸出手,一把扯散了他的发带——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觉得他不大正经的样子更赏心悦目些。
折腾完他冠好的头发,她就将目光锁上了李白的眼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刚刚乱七八糟的解释:“哦,怕我再被行影拐一次?”
李白伸手拢了一把淌下来的乌发,摇了摇头:“不是,不完全是。我……只是怕我护不了你,起码现在……”
“当年答应师父是要好好照顾你的,是我托大了。”
很好,又是师父的交代,无关男女之情是么?
月初暗暗磨了磨牙,几乎被他气笑了,舌尖有些用力过度的擦过一处锋利的牙尖,登时泛了一点血气。
她阴恻恻的开口:“李白,看着我眼睛讲话。”
“嗯?”李白依言看过去,被月初含着薄怒的目光烫了个正着——
太烫太认真了,李白一时间移不开眼,久未尝识的热血竟细水长流着从胸腔到四肢百骸过了一遍,刚刚被火光灼着都没有感觉的手心竟然渗了一分汗意。
以前他觉得月初的眉眼如画,画中应是破冰时节的高山流水,在山涧中淙淙而过,水面还载了几瓣暗香浮沉的寒梅。清澈,别具一格的雅致。
若她一笑,就有春深的桃花飘摇而下,散成一幅足以入梦的风华无双。
可现在不是,她的五官上多多少少添了修饰和伪装,只余一双盛着春醪的眼睛。
饮之必醉。
月初叹了口气,将压在舌尖的火气卷回去,颇为语重心长的与他推心置腹道:“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自我来到这,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
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本应仗着与父亲的那份血脉之情在戴山上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却机缘巧合得知李白身上乍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