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这足足十年你究竟跑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老子足足找了你三年那么久!”
说话间,成阳口中的李渔当即大跨两步欺身上前,一把熊抱住了面前的汉子。两者相拥大笑之际,却具是浊泪纵横。能在眼下这个是非不辨、人人自危的光景找到一个可以真正托付信赖的亲人,又叫这只身在外,历经十几年风霜磨蚀的汉子如何不会喜极而泣?
二人相拥狂笑半晌,李渔旋即一把推开怀中的成阳,拢着面前这汉子的双肩又复打量了他许久,继而道:“小阳子,十年前你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前些年我也去过一趟中土,却从未打听得到你的半点行踪。这几年你究竟去哪了,十年前...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渔却是问得成阳当下神色一凛,是啊……这十年光景说长不长,而区区一介凡人的一生当中又会有几个十年?自从被那张婶骗入雅座之后,我究竟为他们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恶事,而那雅座当中带着白面具,挂着螭腰牌的所谓同僚,又究竟多少次险些将我置于死地?李渔只是个朝做暮息的渔民,他当然不会认得雅座这个名字,当然也从未见识过雅座之人行刑的手段……他当然从未见过真正的妖兽是何本事,他甚至从未真正的明白江湖一词的含义。
吃人不吐骨头不是雅座,而是江湖。
这十年来在成阳身上发生了多少事,对于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亲人的成阳来说,又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是以,这成阳当即抹了抹鼻子,对那李渔灿笑道:“我才离开十年而已..这里何时便流行起了生父杀女这等习俗?”
见那成阳答非所问地竟是反问起来自己,李渔的表情当即一滞,随即干笑了两声看了看身边一众渔民,心不在焉道:“什么生父杀女!那孩子明明是妖..”
前面李渔话未讲完,其下众人突听不远之处一声断喝:“瞎了你们这群蛮子的狗眼!我们的人你也敢动?”
话音方落,只见一个人影直若炮弹一般被人从远处到飞过来,重重地扔在地上。只待尘烟散尽之时,众人才总算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这根本已经算不得一个人。
只见那人浑身浊血瘀青早已被人打得面目全非,认不清模样。因着方才的那么一摔,此间更是躺在地上不住地痉挛抽搐。这人却偏偏挣扎着爬起身子,更是含着一口黑血怨毒地盯着那一众渔民咕噜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细看之下,这人嘴里的那条舌头已是被人连根拔下。
不待众人反应,循着此人飞来的方向已是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旋即一把三尺来长的青芒砍刀已然“呛啷”一声贯穿了这人的前胸,更是余力不减深深地钉在地上足有半尺。后者生前显然已是受过不少惨绝人寰的酷刑,而今三尺钢刀穿胸而过,甚至连哼声都不待发出便已应声殒命。
可怜这人的喉咙之中只顾嘶嘶地发着闷响,一双眸子却仍是怨毒地盯着众人不肯阖上。试问如何冤屈,才会叫人死不瞑目?
只待众人再复抬起头来,不足十丈之外,已有数条身影踏风而来。
步伐徐徐不急不缓,那群人的一身打扮更是奇诡绝伦——连帽黑斗篷,白面具,蛟螭腰牌。
单单看到这些,成阳的脑子只觉“嗡”地一声咋响,当即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跑!”
话音未落,这男人已是一把抱起身边那个早被众人唤做妖精的小女孩,运足吃奶的力气踉踉跄跄地夺路而逃。
众人看不懂那个身负重伤的汉子为何霎时之间变得如此惊慌,也同样不明白那个被人长刀钉死的可怜虫为何即便丢了性命也要那般怨毒地盯着自己。诚然这些渔民与中土的交往不是那般密切,可没有见识却不等于没有脑子。
身形未至先杀一人,那当然早已不止是马威而已了。如今从那远处缓步走来的一群蒙面黑衣人,绝必不会是什么善碴子。
人命只有一条。
众人甚至未曾犹疑,便已撒开了双腿紧追成阳而去。
海滨之畔,这般没头没脑地胡冲乱跑自然难免要将自己引向绝路。试问这男人即便玩了命地狂奔远遁,凭着当下这幅重伤累累又血流不止的身子,还能逃到哪去?
排浪滔天,崖高万仞——前面,便是断崖绝壁。
回过头来,那群蒙面黑衣人却仍是如鬼似魅一般地粘在众人身后,仍是好似从未有人快过一步,仍是距着众人不足十丈之远!
没有退路了。
铁锹之伤久未调理,加之方才舍命狂奔,此间气血加速运转,那成阳只觉天旋地转,当即一屁股坐倒在地。再站起来已是难如登天,同那一众修为高深莫测的杀手拼命,简直痴人说梦!
“终于,不用逃了……”
这个颠沛流离十几年之久,此番又是身负重伤的男人想到此处,非但没了初见黑衣一众的胆战心惊,甚至在心头莫名涌上了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
雅座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有一千种方法将其弄到手里。这里所讲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人命;这里所谓的方法,当然也有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些道理成阳自然比谁都清楚!
“和他们没关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那成阳此间只管瘫倒在地,浊血汩汩自其后脑泉涌而出。眼下光景,即便那雅座的人不来动手,成阳也必定时日无多了。
怎知这汉子深吸了两大口气之后竟又复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