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见,一切还好吗?”
云未染听得这话,自然是以为在问自己,也没注意到墨辞放空的眼神,便莞尔一笑:“我们与先生分别后便去了凉国,被琉璃居的师父收养,练了十年的舞。今日与先生重逢,真是阿染没有想到的好运气。”
只有在先生面前,云未染才会一副孩童般的脾气。
云弄影仍站在原处,没有上前与墨辞寒暄,只是一副冷淡如水的表情,波澜不惊。
十年没见了,从墨辞口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弄影微微一怔,是啊,细细算来,距离那个动荡的开始,已经十年零四个月了。
她仍记得那晚的月光,惨白凄凉。
九岁的年纪,便要承担这个世间的生离悲欢,一夕的变故,家破人亡,她和妹妹如同飘零的浮萍一般,毫无依靠。
当年的先生,也是她们姐妹的琴师,虽还是十五岁束发少年,但是心思远比她们姐妹成熟许多。
要不是因为先生,她们姐妹或许早已死于当年的变故之中,但同样是因为先生,让她们踏上了异乡的道路,一去便是漫漫十年。
“姐姐?”云未染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唤醒,“姐姐见了先生,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激动得不知如何开口了?”
云弄影缓缓抬起眼眸,对上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那双眼睛,仍有着年少的明澈。
云弄影轻启朱唇,说:“刚才一曲甚妙,大司乐的琴技当真是精妙非常,当真是不负宫廷琴师的显赫名号。民女弄影也未曾想到十年后的遇见,先生已然成为琴师大宗,掌管整个教坊司,当真是风光。”
三个“当真”尤其刺耳,这句话说得颇具酸醋的意味。
再怎么说,这是曾经救他们于一时的先生,是教他们琴艺的师父,如今久别重逢,看着先生身居大司乐一职应当祝贺高兴才对。云未染默默想道,再看墨辞,仍旧是那副温润的神色,不恼不愠。
云弄影又道:“当日的匆匆一别,完全没有料到今日的相见。如果大司乐知道多年后有重逢一说,还会不会后悔当初一别没有留下半点只言片语呢?”
“我所做过的事,我从不后悔。”墨辞把手放于琴上,道,“那首《梅花引》,我已经弹的很熟练了。”
这句话,不知道说与谁听
云弄影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含元殿宴席,王族贵臣皆就坐。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入耳,众臣只都正襟危坐,彼此之间敷衍寒暄。只有那高位的君王确是极有兴致。
楚湘王大病初愈,滴酒不沾,只挑了一个角落。即便如此,前来敬酒慰问的臣子也不在少数。
“召凉国舞姬。”
当听得这句话的时候,云未染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匆匆整理了衣袖便要起步。
云弄影拉住了她,示意墨辞先行出场。
悠扬的琴声倾泻而出,云弄影踏着节奏款款向前迈着舞步,云袖轻摆,裙裾翩翩,一双柔美的水眸欲语还休。
众人皆被云弄影的摇曳舞步吸引了目光,最是那含笑多情的眉眼,万般风情绕眉梢,疑是仙子下凡来。
皇帝定定地看着,似乎是看的痴了,连手中盛满美酒的酒杯都举在半空中
。琴声渐急,云弄影的身姿舞动的越来越快,水袖开合遮掩,众人如痴如醉地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突然,在某一瞬间,“蹦”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云弄影心中一惊,收了舞步,众人面面相觑。
还未轮到云未染出场,一根琴弦便已弹断。
“微臣琴艺不精,扰了皇上兴致,还请皇上责罚。”墨辞收了琴筝,请罪道。
云弄影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刚才酣畅淋漓的舞步令她微微喘着气息,她用手抚过发丝,低头请罪。
云未染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失误,顿时慌了手脚,急忙跪倒姐姐身边,行礼的手也攥出了细汗。
沉寂,含元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都在等着皇帝的开口。
放下酒杯,皇帝扫了一下跪在殿中的三个人,然后拍起手掌来,脸上露出笑意。
这引得云未染一阵疑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皇上的笑里藏刀?
再看墨辞,依旧是那种淡然的神色,没有再多的解释。
“琉璃居舞姿当真绝妙,使得琴艺高超的大司乐都忘了神。今日的宴席乃谢凉国使臣之意,凉国这份贺礼,朕收下了。”
众人皆舒了一口气。
皇上的目光转向云弄影这边,温声道:“起来吧,跪坏了腿还怎么担得起舞姬的重任?”
皇帝身边的公公看出了皇上的心思,皇上一向赏罚分明,今日却看了这位云弄影姑娘的面子将这大事化了,想必这舞姬的舞跳到了皇上的心里。若是自己在皇上面前提点几句,非但了却皇上的心意,这舞姬飞上枝头也会感恩今日的提携之恩的。
公公垂首道:“回皇上,宫里确实缺了一位如这位凉国舞女这般舞姿超群的女子。”
“哦?”皇上挑眉道,“那么赐何封号好呢?”
原来是这样,云未染神情复杂地看了姐姐云弄影一眼,她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这种神情,在进京的时候就看了太多次了,也只有现在,云未染才明白姐姐所说的“如履薄冰”到底意味着什么。
姐姐其实早就打算好了,今日的舞也是为这时而准备的吧。原来姐姐入宫并不是为了当一名舞者,而是而是想接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