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诸事苏流采早已安排妥当,也相信公孙先生的手段,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只消将已被处理好的军务浏览一遍,再在那些稍显重要的信件上签署名字便是。
于是昨日的军务送达之时,她并未急着看,而是优哉游哉地压到了今日,直到用膳后才想起这回事,转而去了书房,又斟酌着写了封信件,着宁秋送往京城柳府。
宁秋办事效率极高,他回来之时,她正借着明朗的天光浏览母亲夹带在其中的家书。
见着宁秋,她面色平静,但手中书信被微微捏起的褶皱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宁秋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开门见山道:“柳大人并未回信。”
苏流采闻言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未打断,便听他继续道,“但是遣我送上拜帖。”说着,便向她递上一张白底烫银的帖子。
柳家书香门第,品味高雅,就连拜帖也更具欣赏意味,只是这时候她却无心赏玩。
轻轻打开拜帖,内容很普通,看得出是柳清河的笔迹,只是时间却是约在今日下午,有些急切。
柳清河既然没有回信,反而选择决定亲自上门,约莫是此事书信说不清楚,亦或是十分重要须得当面交谈。
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她思虑片刻,倒也放下心来——以她二人的关系,若归京之后不登门拜访一番,反倒惹人生疑,而此事有些波折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半日时间过得极快,苏流采前些日子遣人打探了些京中消息,今日正好看了看,再用过午膳,便听人通报柳大人来了。
等了有半日,便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苏流采眼下平静得很,甚至生出闲心打理了一下自己,毕竟七年未见,她还怕自己变化太大认不出来。
站在前厅,苏流采远远地看到一个白衣人影,人影尚看不真切,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番清贵之气。
她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不带平日的算计与矜贵,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温和亲近,她三两步上前,正好迎上那道人影,便顺势行了礼,唤道:“大表兄。”
来人身着一身丝质白底绣银色云纹长衫,头戴玉冠,五官俊逸出尘,却又温和的很,天生一副令人亲近的面孔。
苏流采离京之时,柳清河尚未加冠,那时候的男孩子,正是变化最大的年纪,他如今的相貌是陌生的,但那熟悉的气质,还有扎根于血脉之中的亲近,还是让她感受不到隔阂。
柳清河还了半礼,顺势将她打量了一番,含笑道:“锦娘长大了。”她的相貌变化不大,只是五官长开了,气质也沉稳了许多,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样子。
苏流采亲自将他引入客座,笑道:“还以为大表兄要认不出我了,着急了好一会儿。”
柳清河闻言失笑道:“我虽在京中,却能时常听到关于你的传说,战无不胜的大晋第一女将军,倒是威风的很。”他落了座,接着道,“我便想着,那个小丫头一定变化很大罢,今日看来,却发现和当年无甚变化。”
苏流采闻言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前些日子我进宫见了新皇陛下,他约莫觉得我生分的很。”
“你呀。”柳清河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却是宠溺的,“不过小心一点也罢,帝王之心不可测,即便当年再要好,有些事情却是说不准的。”说到后面,语气竟是渐渐带了些冷意。
柳清河向来是稳重温和的性子,这样的冷意在他身上不多见,立时吸引了苏流采的注意,隐约猜到是与拜托他查的事有关,便开口道:“大表兄可是独自前来?”
柳清河闻言顿时会意,答道:“我将来人都留在侯府外,大可放心。”
苏流采早已屏退左右,点了点头示意,便听他接着道:“我虽早两年便做到了御史中丞之位,但那件旧事,却不敢多查,唯恐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毕竟你我关系极近,恐怕还要牵连了你。”
此时的前厅也没个丫鬟仆从,苏流采一边听着,一边亲自为他斟茶,递了过去。
柳清河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接着道:“只是我一经查探,才发现那些人果真是有恃无恐。”他说着,抬头看了苏流采一眼,神情有些凝重,道,“我暗中查看了当年相关的案宗,十分干净。却正是因为太过干净,才更引人怀疑——堂堂镇国侯蒙冤入狱,却离奇死于狱中,牵涉本应极大,但这案子查的太快,也太过清楚,当年不少人其实心存疑虑,但女皇亲自出面压下此事,便也不敢多问。”
话中的镇国侯,正是苏流采的父亲,当时名噪一时的苏钧苏元帅。
苏流采没有接话,手指在椅背上敲击着,垂眸思考着什么。
“当时背后密谋的人一个都没逃过,只是那些胆敢密谋的人,难道不曾留下些后手,如此轻易就被查了个明白?我与你所想一般,这背后定然有些更有势力的人操纵着。”
苏流采“呵”地轻笑一声,潋滟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说不出的嘲弄:“连宁国公都被牵连入狱,更大的人......”她的话不曾说完,但其中意思二人都了然。她为何会对李颢如此失望?要组织这么一场巨大的阴谋,即使此事与他无关,但他的母亲,女皇陛下难道就没有一点关系?
柳清河与她对视一眼,接着道:“那些案宗我这些年翻看过无数次,的确没有问题,但是我近日才发现,问题并不在案宗的内容上。”
苏流